正式成为明月教众后,我并未被立刻委以重任,亦未被限制自由。明月教主只温和地嘱咐阿莫带我熟悉环境,与其他教众兄弟姐妹多多亲近。这种宽松甚至堪称放任的态度,反而更显其底气与深不可测。
在阿莫不着痕迹的安排下,我如同水滴融入溪流,开始逐渐接触到明月教的核心力量——剩余的八位使徒。他们性格迥异,修为不等,却都带着某种被世俗遗弃或自我放逐的印记,最终在这明月山下找到了栖身之所。
首先遇见的是百里义长。那是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他正利用风生之力,催生着一片稀有的灵草。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总是挂着仿佛永远睡不醒却又精力旺盛的笑容。见到我,他立刻丢下手中的活计,像只热情的犬科动物般凑了上来。
“哟!你就是新来的李阳兄弟?炽阳公子?嘿!早听说华州老大的名头了,没想到这么年轻!我跟你说,上次我去华州那边‘借’点东西,差点被你们那的‘地头蛇’逮住,那家伙,追了我三条街……”他语速极快,滔滔不绝,从华州风土人情扯到灵草培育心得,再跳到对莉莉安病情的担忧,思维跳跃得让人跟不上。他那玄阶一重的修为不算高,但那份天生的幽默与话痨,让他极易与人拉近距离,仿佛没有任何心机。
接着是刘峰。他在一间充满药香的木屋里坐诊,为受伤或生病的教众治疗。三十岁上下,面容沉稳,眼神专注。他的天阶七重修为在使徒中已属不俗,主修草生之力,一手医术精湛超凡。他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检查我的旧伤时,手法轻柔精准,只用了几味普通的草药,便让我感觉通体舒泰。他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仿佛有他在,任何伤痛都能痊愈。
在演武场,我见到了虞乐曦。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少女,扎着利落的马尾,身穿便于行动的短打,挥舞着一柄比她人还高的重剑,剑锋上岩与光的力量交融,势大力沉却又带着光明的堂皇正大。她玄阶四重的修为,配上那身怪力和开朗的笑容,活力四射。看到我,她收起重剑,毫不认生地打招呼:“新来的?会打架吗?有空切磋啊!” 眼神纯净,充满斗志。
梅雪婷则是在一片梅林中遇见的。时值初夏,梅花早已凋谢,但她周身萦绕的冰风之力,却让那片林子保持着初春的微寒。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容颜温婉,气质清冷如梅,话不多,只是静静地在林中修炼。玄阶七重的修为,让她对冰风之力的掌控极为精妙。她对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平静,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疏离感。
绫的出现总是悄无声息。我第一次察觉到他,是在一次夜晚巡逻(虽无人要求,但我主动参与)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背上,回头却只见月光下的树影摇曳。后来才从百里义长口中得知,那是绫,一位天阶三重的影水修,曾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酷刺客。他几乎从不与人交流,如同真正的影子,只在需要他时才会出现。
浪再兴是使徒中少有的、带着明显江湖豪气的汉子。三十一岁,天阶四重,主修风时,据说剑法超绝,为人豪放不羁。他常在山谷的瀑布下练剑,剑光如匹练,引动风啸,偶尔还会停下来,灌上一大口自酿的烈酒,对着空谷长啸,抒发胸中块垒。他对我的“黑道”出身似乎颇有兴趣,拍着我的肩膀说:“江湖儿女,不论出身,讲义气就行!”
方行白则像是个误入江湖的儒雅书生。二十四岁,天阶一重,主修水光,气质温文,手里常拿着一卷书。他负责教中部分典籍的整理和年轻教众的启蒙教育。与他交谈,如沐春风,引经据典,条理清晰,对明月教义有着独到的、充满书卷气的见解。
最后一位见到的,是裴流昇。一个二十六岁、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幽默青年。天阶七重,暗影修。据说他入教前是个名震数州的大盗,专偷为富不仁的豪强。他对我“炽阳公子”的名号似乎格外亲切,私下里勾肩搭背地说:“阳哥,以后咱们就是同行了!不过你现在从良了,嘿嘿。” 他身手诡秘,来去如风,常常不知从哪儿就摸出些稀奇古怪的“战利品”分给众人。
这八位使徒,加上我之前见过的阿莫、约书亚、刘墨缘、莉莉安,共同构成了明月教的十二使徒。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鲜明的个性和复杂的过去,或因冤屈,或因绝望,或因追寻,最终汇聚于此。在明月教主那如月光般包容的“救赎之道”下,他们似乎找到了心灵的安宁与归属。
看着他们之间虽有小摩擦,但更多是相互扶持、嬉笑怒骂的真挚情谊,我心中的疑虑与矛盾日益加深。这样一个由“问题人物”组成,却又充满温情与生命力的团体,真的会是冥婚那等残忍血腥事件的幕后黑手吗?
我扮演着“炽阳公子”的角色,努力融入他们,与百里义长插科打诨,向刘峰请教医术,接受虞乐曦的切磋邀请,听方行白讲解教义……我在观察,在倾听,在寻找任何可能与冥婚、与朝廷任务相关的蛛丝马迹。
然而,越是深入了解,我越是感到一种无力。我看不到邪恶,只看到一群在黑暗中相互取暖的灵魂。明月教主的身影,在那座听竹小院中,依旧每日侍弄花草,平和质朴,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真相,仿佛被笼罩在一层温暖的月光下,美好得令人不敢触碰,又神秘得让人心生警惕。我的调查,陷入了僵局。或许,唯有更深的潜入,等待某个契机,才能撕开这温情脉脉的表象,窥见其下隐藏的,究竟是圣洁的月光,还是……噬人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