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英接过茶盏捂手,在炭火旁坐下,“各营防务井然,将士们士气尚可,新到的棉衣和兵器已经开始分发,大家都很感念靖王府的雪中送炭。”
她顿了顿,看向弟弟,眼中流露出欣慰与感慨,“祖父若看到你如今这般沉稳干练,将北疆军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知该有多高兴。”
沈慕青闻言,坚毅的眉眼间也闪过一丝动容。
他走到帐壁悬挂的北疆舆图前,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是祖父和周叔他们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若非祖父悉心教导,若非靖王府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我沈慕青未必能有今日。”
沈慕英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望着舆图,轻声道,“我来之前,去探望过祖父,他精神很好,虽然不能再舞刀弄枪,但每日看书,下棋,指点族中子弟武艺,倒也惬意,他说……”
沉默片刻,她模仿着沈老将军沉稳而豁达的语气,“‘北疆交给慕青那小子,我放心,雏鹰总要自己翱翔,我这把老骨头,是时候回京享享清福,含饴弄孙了。’”
沈慕青身体微微一震,转头看向姐姐,“祖父他,真的决定回京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祖父正式将北疆的担子,彻底交到他的肩上。
沈慕英肯定地点点头,眼中带着对祖父决定的尊重与支持,“嗯,奏章已经拟好,不日便将递送京城,祖父说,他在北疆待了一辈子,是时候回去看看京城的繁华,也免得你总惦记着他,束手束脚。”
她笑了笑,带着些许调侃,“他还说,京里那些老家伙,估计都快忘记他沈弘长什么样了,得回去晃悠晃悠,免得他们以为沈家无人。”
听着姐姐模仿祖父那略带豪迈又隐含深意的话语,沈慕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感到沉甸甸的责任。
祖父用最体面的方式,为他彻底铺平道路,避免了他少帅之名永远活在祖父阴影下的尴尬,也向朝廷和陛下表明沈家权力交接的顺利完成,与对新统帅的全力支持。
“祖父用心良苦。”
沈慕青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感激。
他明白,祖父选择此时功成身退,返回京城,既是对他能力的绝对信任,也是一种深远的布局。
有祖父这棵常青树坐镇京城,他在北疆便能更加放开手脚,而祖父在京中的人脉与威望,也将成为他在朝堂的又一重隐形助力。
“所以你更不必有什么负担,”
沈慕英拍了拍弟弟坚实的臂膀,目光坚定,“祖父相信你,北疆的将士们也信服你,如今军心稳定,防线牢固,你只需按照自己的方略,守护好这片疆土,便是对祖父,对朝廷,对所有支持我们的人,最好的回报。”
她没有明说靖王府,但姐弟二人心照不宣。
沈慕青重重颔首,目光重新投向舆图上广袤的北疆土地,眼神变得无比锐利,“阿姐放心,我定不负祖父厚望,不负将士信赖,亦不负朋友之义。”
他缓缓道,“北疆,乱不了。”
帐外,北风依旧呼啸,卷起千堆雪。
帐内,炭火噼啪,新一代的北疆统帅已然成长起来,肩负起守护国门的重任。
京城的暗流与风雨,似乎都在这份坚定的承诺面前,变得遥远一些。
而沈老将军的回京,也必将为京城的权力格局,带来新的变数。
…………
靖王府
清晨,用完早膳,柳云萱便把自己关在房间,进入随身仓库中清点货物,精心挑选下一批准备在情韵阁和翰墨雅集上新的货品。
她指尖划过镶着水钻的耳环,项链,又拿起毛茸茸的居家拖鞋和雪地靴,脑中盘算着如何将这些与现代审美结合,又不失古韵的新品推向市场。
正当她沉浸其中时,一阵轻微的叩门声打断思绪,玳瑁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带着几分急切,“王妃,老爷和夫人来了,说是听闻您病重,心急如焚,特来探望,此刻已到前厅了。”
柳云萱心神一凛,迅速将手中茶具放回原处,意识立刻从仓库中抽离。
父亲大病初愈,母亲向来谨慎,若非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断不会如此急切地直接上门。
她定了定神,“请父亲母亲稍候,本妃即刻便来。”
她快步走到镜前,迅速检查一下自己的妆容,脸上涂的粉底液,透着病态白,为显得更病弱些,故意用粉底液将唇色压下去,眼角眉梢也刻意垂下,做出强打精神的模样。
整理好微皱的衣襟,她扶着门框,微微喘息一下,这才由玳瑁搀扶着,缓步向前厅走去。
前厅里,柳万三和柳夫人正坐立难安。
柳万三虽经解药调养,脸色仍带着久病后的虚白,此刻更是眉头紧锁,满是忧虑。
柳夫人则不停地绞着手中的帕子,眼眶泛红,一见柳云萱被搀扶着出来,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眼泪瞬间就落下来。
“萱儿!”
柳夫人几步上前,一把拉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声音哽咽,“我苦命的儿,怎么几日不见,就病成这副模样了?可是底下人伺候不用心,还是……”
她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柳万三也站起身,沉痛地看着女儿,声音沙哑,“我和你娘听闻王爷病重,你亦忧劳成疾,心中实在难安,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看看你才能放心。”
他目光如炬,仔细端详着柳云萱的脸色,似乎想从中分辨出什么。
柳云萱心中暖流涌动,又夹杂着些许愧疚。
她借着咳嗽低下头,避开父亲过于锐利的审视,声音虚弱,“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女儿不过是偶感风寒,加上担心王爷,并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好,劳你们挂心,是女儿不孝。”
柳夫人只顾着流泪,紧紧握着女儿冰凉的手。
柳万三挥退厅中伺候的下人,只留玳瑁在门口守着。
厅内只剩下三人,柳万三才压低了声音,目光紧紧盯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萱儿,你老实告诉爹,王爷的病,当真如此凶险?还有你,你这病,来得也太过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