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连忙上前诊脉,片刻后,他脸上露出喜色,“王妃放心,这是好现象,毒血排出,柳老爷的脉象比之前有力许多,毒性已被遏制住了!”
果然,吐出血后,柳万三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脸上的死气褪去,虽然依旧昏迷,可任谁都看得出,他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柳云萱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被身旁的楚砚沉及时揽住。
她靠在他怀里,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是庆幸,也是连日来紧绷情绪的发泄。
“没事了,岳父会好起来的。”
楚砚沉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是罕见的温和。
柳万三的病情稳定下来,笼罩在柳家和靖王府上空的阴云总算散开大半。
经此一遭,柳云萱在柳家的威望达到顶峰,再无人敢质疑半句。
她雷厉风行,彻底将柳万州一系的势力连根拔起,该查办的查办,该发落的发落,柳家产业经过一番清洗和重整,反而呈现出新的生机。
同时,她也并未完全依赖那枚丹药。
按照那张药方,她动用所有渠道搜集所需药材,由太医院院判亲自监督炼制后续的解毒汤药,务求彻底清除父亲体内的余毒。
又从仓库拿出不少补品和保健品,等父亲余毒清除,定会派上用场。
这日,柳万三终于悠悠转醒。
“爹!”
守在床边的柳云萱惊喜交加,连忙扶住想要坐起的父亲。
柳万三看着女儿消瘦的脸庞,眼中满是心疼和愧疚,“萱儿,苦了你了,爹……爹没用……”
“爹,您别这么说,只要您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柳云萱握住父亲的手,将温水递到他唇边。
柳万三喝了水,精神稍济,目光渐渐变得锐利起来,“是……是柳万州那个畜生,对不对?”
柳云萱点点头,将发现账册,证据,以及柳万州一家已下狱的事情告诉父亲。
想到暗格里被烧成灰烬的东西,她神色愈发凝重,沉声道,“爹,暗格里除了关于二房的东西,是不是还有别的,暗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烧成灰烬了,除了您,还有谁知道书房里的暗格?”
闻言,柳万三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一下,原本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又迅速垂下,避开了柳云萱探究的视线。
他干裂的嘴唇嚅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响。
“除了我和你娘,没人知道书房的暗格,不过,里面也没……没什么要紧的。”
他声音沙哑,带着刻意掩饰的平稳,却又因中气不足而显得虚弱,“都是一些陈年旧账,无关紧要的往来书信,想着没啥用就让你娘找时间烧了。”
他说着,试图抬手挥一挥,做出一个不必在意的手势,但那手臂抬起一半便无力地落下,反而更显刻意。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摩挲着锦被的边缘,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柳云萱与楚砚沉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虑。
父亲的反应太不自然了。
若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何必匆忙焚烧?
又何必在此刻支支吾吾?
“爹。”
柳云萱放柔了声音,轻轻握住微颤的手,“那暗格设计巧妙,若非您提示,女儿根本找不到,里面存放的,定然是您认为极其重要的东西,如今柳万州已倒,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
“那被烧掉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与女儿有关?”
她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柳万三浑身猛地一颤,倏地抬眼看向女儿,眼中情绪复杂难辨,有震惊,有恐慌,更有一种深切,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和怜惜。
他张了张嘴,嘴唇哆嗦得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真相和盘托出。
然而,他最终还是猛地闭上眼睛,重重地喘几口气,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般摇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疲惫,“萱儿,别问了,真的只是一些不值钱的旧物,烧就烧了,爹累了,想歇歇。”
他转过头,将脸偏向床内,不再看柳云萱,拒绝的姿态如此明显,仿佛被焚烧的秘密是一块灼热的炭火,触碰不得。
“可是,爹……”
“萱儿,你爹刚刚苏醒,此事日后再说。”
柳夫人打断女儿的话,手中的丝帕轻轻擦着柳万三额头的冷汗,满是担忧的双眼一抹异色稍纵即逝。
柳云萱看着父母二人,心知再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反而可能加重父亲的病情。
她与楚砚沉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暂时将疑虑压下。
“爹,您刚醒,是需要好好休息。”
柳云萱替父亲掖了掖被角,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您放心,柳家一切有女儿在,您安心养病便是。”
柳万三闭着眼,轻轻地“嗯”一声,紧蹙的眉头却并未舒展。
柳云萱与楚砚沉退出柳万三的卧房,回到临时处理事务的书房。
房门一关,隔绝外界的声响,室内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爹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柳云萱蹙眉,语气肯定,“被烧掉的东西,绝非他说的旧账书信那么简单,还有那个黑袍人,为何偏偏找上我?”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疲惫和重重谜团让她心力交瘁。
楚砚沉走近,轻轻拥她入怀,让她靠在自己胸前。
他的怀抱依旧带着清冽的药香,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令人安心的暖意。
“岳父不愿说,必是有苦衷,或许是时机未到,或许真相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楚砚沉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至于那黑袍人,他既然露了面,留下线索,便不会就此罢休,何况他的目的并未达到,迟早会再出现。”
他低下头,看着柳云萱眼底的忧虑,指尖拂过脸颊细嫩的皮肤,语气坚定,“无论那秘密是什么,你都是楚砚沉的妻子,靖王府的王妃,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我会护着你,查明一切。”
柳云萱仰起头,他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维护与决心。
心中的不安渐渐被抚平,取而代之的是并肩作战的勇气。
“嗯。”
她轻轻应一声,脸埋在他得颈窝,汲取着这份令人安心的力量,“我们一起查。”
接下来的日子,柳府和靖王府表面恢复平静。
柳万三在解药和后续汤药的调理下,身体逐渐好转,虽然还需静养,却已能下床走动,处理一些简单的族务。
他对书房暗格被焚之事绝口不提,柳云萱也体贴地不再追问,只是暗中让琳琅留意着父母院中的动静。
柳家的生意在柳云萱的整顿下蒸蒸日上,她引入的琉璃器和珊瑚绒布料风靡京城,带来了巨额利润。
醉仙楼,翰墨雅集,情韵阁也运作良好,情报网络日益完善。
…………
皇宫,长春宫内。
皇贵妃斜倚在铺着软绒锦垫的凤榻上,宽松的云锦宫装仍难掩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面色红润,丝毫没有被残害的模样,眼波流转间透着一丝精明的算计。
听闻皇帝楚祁正驾到,她忙在宫女的搀扶下欲起身行礼。
“爱妃身子重,不必多礼。”
楚祁正快步上前,亲手扶住她,语气是难得的温和,目光落在她腹部时,更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顺势在榻边坐下,挥手屏退左右宫人。
楚祁正扶着她重新倚靠回去,指尖看似无意地搭在她微隆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爱妃今日感觉如何?腹中皇儿可还安好?”
皇贵妃一笑一颦间都透着女人该有的妩媚,“劳陛下挂心,皇儿今日可是淘得很,刚刚还踹了臣妾好几脚呢。”
她说着,轻轻拉过皇帝的手,覆在自己腹上,感受着生命的悸动。
楚祁正掌心传来轻微的触动,脸上不由露出真切的笑意,“好,有力道,是个健壮的皇子。”
他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随意,“说起来,朕近日听闻,靖王妃的父亲身中剧毒,险些丧命,如今可是转危为安了?”
皇贵妃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化作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感慨,“陛下也听说了?臣妾也是刚知晓不久,真是惊险万分,好在靖王妃是个有本事,有孝心的,不知从何处求来了灵药,硬是将柳老爷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如今柳家经过一番整顿,倒是比以往更显兴旺了,靖王对靖王妃,也是极为爱重,听闻日日陪伴,帮着料理内外呢。”
她的话语听起来满是赞赏,实则句句都在提醒皇帝,柳云萱手段非凡,柳家势力正在整合壮大。
而靖王楚砚沉,与这位王妃及其背后的柳家,关系日益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