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刚铺好床,听到门口的动静,回头就见晚晚抱着那只洗得发白的兔子枕头站在门口,小脸上带着点怯生生的模样,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床的另一侧,像只盼着进窝的小猫。
“怎么还没睡?”林砚走过去,伸手想摸她的头,却见晚晚往后缩了缩。
怀里的兔子枕头攥得更紧了——她怕阿爹一开口就拒绝,连这点靠近的机会都没了。
“阿爹,我……我想看看你的伤口。”晚晚低下头,声音软得像浸了水的棉花,“下午在溪边你走得急,我没来得及看,不知道伤口有没有裂开,会不会疼。”
林砚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伤口早就用晚晚给的药膏敷过,哪会那么容易裂开。
但他看着晚晚认真的眼神,还是抬手掀起衣服,露出受伤的位置:“你看,好好的,没裂开,也不疼了。你给的药膏很管用,再过两天就能拆纱布了。”
纱布上还带着淡淡的药香,没有一丝血迹渗出,确实恢复得很好。
晚晚盯着纱布看了半天,手指轻轻碰了碰纱布边缘,却没找到继续留下的借口。
心里有些慌——要是阿爹让她回自己房间,今晚就没法盯着云师姐了,万一云师姐真的像红姐姐那样偷偷摸过来,怎么办?
她咬了咬下唇,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泛起一层浅浅的水雾,声音带着点委屈:“阿爹,后天就要去历练了,我……我有点怕。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宗门这么久,虽然有大师姐带队,可我还是想跟阿爹一起睡,就像小时候我怕打雷那样,有阿爹在身边,我才睡得着。”
林砚的心轻轻颤了一下——他想起晚晚小时候,每次打雷都会抱着兔子枕头跑过来,钻进他怀里,吓得浑身发抖,嘴里还念叨着“阿爹我怕”。
那时候他总想着,等女儿长大了就好了,可现在看着她眼里的水雾,还是忍不住心软。
可他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无奈:“傻丫头,这次历练阿爹也跟你一起去,白天晚上都能见到,不用怕。而且你都十五了,总不能一直跟阿爹一起睡,要是被师兄弟看到,该笑话你了。”
晚晚没想到阿爹会这么说,眼里的水雾更浓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兔子枕头的边角,脑子飞快地转着——必须想个办法留下,不能让阿爹赶自己走。
她忽然打了个“喷嚏”,身子轻轻晃了晃,脸色也故意憋得有点发白,声音带着点沙哑:“阿爹,我……我好像有点冷,头也晕乎乎的,是不是下午在溪边玩水着凉了?”
林砚心里一紧,连忙伸手摸她的额头——指尖触到的皮肤温温的,没有一丝发烫,哪像着凉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没发烧”,却见晚晚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小嘴微微撅着,一副“我真的很难受”的模样,连怀里的兔子枕头都快被她捏变形了。
“是不是我摸得不准?”林砚又换了只手,仔细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脸颊,还是没感觉到热度,可看着晚晚委屈的样子,又忍不住怀疑——难道是下午溪水太凉,真的冻着了?只是症状还没显出来?
“阿爹,我有点晕,站不稳……”晚晚说着,身子又晃了晃,像是真的要摔倒似的。
林砚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心里的纠结瞬间被担心取代——不管是不是真的着凉,先让她缓过来再说,要是真病了,那可就麻烦了。
“你先坐在床边等会儿,阿爹去给你找草药。”林砚扶着晚晚坐在床沿,转身就往储物戒里摸——里面放着不少之前采集的草药。
有专治风寒的,还有些带助眠效果的安神草,要是晚晚真的头晕,喝碗安神草煮的水,既能缓解头晕,也能让她睡个好觉。
他很快就找出一小把安神草,又从储物戒里取出个小砂锅,去厨房接了点温水,小火慢慢煮着。
晚晚坐在床边,偷偷看着阿爹忙碌的背影,心里既有点愧疚,又有点窃喜——愧疚的是骗了阿爹,窃喜的是阿爹还是担心自己,说不定今晚真的能留下。
没过一会儿,安神草水就煮好了,林砚倒在瓷碗里,吹凉了才递给晚晚:“快喝了吧,这是安神草煮的水,能治头晕,喝了睡一觉就好了。”
晚晚接过碗,看着碗里淡绿色的草药水,皱了皱小眉头——她从小就怕喝草药,觉得苦苦的,可现在为了留下,只能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连眼泪都快逼出来了。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林砚笑着递过一块蜜饯,“含块蜜饯,就不苦了。”
晚晚接过蜜饯,含在嘴里,甜甜的味道终于压过了苦味。
可没过一会儿,她就故意往床上倒了倒,眼睛半睁半闭,声音含糊:“阿爹,我……我好晕,睁不开眼睛……”
林砚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走过去扶住她——安神草确实有助眠效果,可他只放了一小把,顶多让人觉得困,怎么会晕成这样?
他伸手探了探晚晚的鼻息,很平稳,不像是真的难受,可看着她“紧闭”的眼睛和皱着的眉头,又不敢掉以轻心。
难道是晚晚体质特殊,对安神草特别敏感?还是下午玩水真的着凉了,刚好和安神草的效果叠加了?
“晚晚?晚晚你怎么样?”林砚轻轻晃了晃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点慌乱。
晚晚靠在他怀里,故意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眼睛闭得更紧了,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阿爹,我好晕……”
林砚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晚晚比小时候重了不少,可他还是抱得很稳,就像小时候她发烧时那样,怕碰疼了她,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他把晚晚放在床的内侧,盖好被子,又从储物戒里取出个铜盆,倒了些温水,拧了条毛巾,轻轻敷在她的额头上。
小时候晚晚发烧,他用草木灰的土方子给晚晚擦遍全身。
如今晚晚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林砚只能用温水敷额头降温,小时候那些亲密的举动自然不可能再做了。
毛巾的温度刚刚好,晚晚靠在枕头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阿爹的手轻轻碰过她的额头,动作温柔得让她心里发暖。
她偷偷眯开一条缝,看着阿爹蹲在床边,专注地拧着毛巾,眉头轻轻皱着,眼神里满是担心,像极了小时候她发烧时着林砚急忙慌照顾她的模样。
林砚换了几次毛巾,见晚晚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不像刚才那么“难受”了,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坐在床边,看着晚晚熟睡的侧脸,手指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心里满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需要他抱着才能睡觉的小丫头,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能自己练剑,能自己照顾自己,可在他眼里,晚晚还是那个会怕黑、会撒娇、会生病的小宝贝。
(刚才在溪边就不该让她玩水,溪水那么凉,万一真的着凉了怎么办?后天还要去历练,要是带着病去,肯定会受委屈。以后再也不能让她随便在凉水里玩了,得好好看着她。)
林砚心里暗暗想着,又摸了摸晚晚的额头,还是温温的,没有发烧,这才放下心来。
他在床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胳膊枕在头下,眼睛看着晚晚的睡颜——他怕晚晚半夜再不舒服,在这里趴着能随时照顾她,也能离她近点,让她更安心。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只剩下油灯跳动的“滋滋”声,还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宝马在马棚里打了个响鼻,声音轻得像梦呓;灰团不知从哪里钻进来,轻轻跳上床,蜷缩在晚晚的脚边,发出细微的“呼噜”声,像是在守护着她。
林砚熬了大半天,又担心晚晚的“病情”,此刻放松下来,困意很快就涌了上来。
眼睛慢慢闭上,呼吸也变得深沉——他睡得很沉,连灰团轻轻蹭他的手都没察觉。
就在林砚彻底睡熟的时候,原本“熟睡”的晚晚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清明得很,哪里有半分“晕乎乎”的样子?刚才的虚弱、委屈,全都是装的。
她轻轻侧过身,看着趴在床边的阿爹,眼神里没有了白天的乖巧,反而带着一丝近乎贪婪的专注,像在欣赏一件独属于自己的珍宝。
她的手指轻轻伸过去,指尖悬在林砚的脸颊上方,却没有碰,只是慢慢描摹着他的轮廓。
(阿爹的眉毛很浓,睡着的时候会轻轻皱着,像在想什么心事;阿爹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阿爹的嘴唇有点干,大概是刚才煮草药时没顾上喝水)
灰团似乎察觉到她的动静,抬起头,“喵呜”叫了一声,声音轻得像羽毛。
晚晚低头,轻轻摸了摸灰团的头,小声说:“别吵,阿爹睡着了。”
灰团像是听懂了,又蜷缩起来,继续打呼噜。
晚晚的目光重新落回林砚身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执拗——她就知道,阿爹最疼她了,只要她装得难受点,阿爹就不会赶她走。
今晚她守在这里,云师姐就没办法靠近阿爹了;以后在历练的路上,她也要一直跟在阿爹身边,不让任何人抢走阿爹,不管是云师姐,红姐姐,还是其他什么人。
她轻轻往林砚身边挪了挪,被子滑落下来也没在意,只是专注地看着阿爹的睡颜,眼神里的执念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住林砚的身影,也缠绕住这个安静的夜晚。
油灯的光跳动着,映在她的眼睛里,像两颗燃烧的小星星,亮得惊人,却又藏着无人知晓的秘密。
夜还很长,灰团的呼噜声、宝马的响鼻声、油灯的滋滋声,还有晚晚轻轻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把这个夜晚的秘密,牢牢地锁在了房间里,不让任何人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