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三年蛰伏 透明之人
时光荏苒,寒暑三易。
阿凡在那间充斥着药香与孤寂的偏僻丹房中,如同一枚被遗落在角落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度过了三个春秋。
初来时,并非全然无人问津。
最初半年,时常有陌生的面孔“偶然”路过丹房,或借着求教丹方之名,或假意闲聊,言语客气,眼神却锐利如鹰,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丹房内的每一个角落,探查着他的状态,评估着他是否真的如厉长老所言,心灰意冷,安于炼丹。
阿凡心知肚明,这些多半是厉煌长老或其他仍存疑虑的高层派来的眼线。他表现得恰到好处——面容因“修为尽废”而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苍白与虚弱,眼神黯淡,对所有关于修行、关于那两门法门的话题都避而不谈,只将全部“热情”投入到面前那尊最普通的黄铜丹炉上。
他炼制着最低阶的“淬体膏”、“活血散”,偶尔尝试改良一二,成功率不高不低,完全符合一个“有些天赋但已无进取之心”的落魄丹师形象。他沉默寡言,对于任何试探,都只是摇头或简短回应,将自己封闭在丹道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他的低调与“认命”,渐渐消磨掉了窥探者的兴趣。
一年之后,来访者已寥寥无几。除了丹堂执事每月例行公事般地送来基础物资,记录一下他“微不足道”的丹药产出外,几乎再无人踏足这处角落。
第二年,阿凡变得更加“孤僻”。他刻意减少了丹药的炼制,将更多时间用在“发呆”和整理药材上。他不再与任何人有眼神交流,行走时微微佝偻着背,仿佛承载着无形的重压。他甚至开始“自言自语”,念叨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药材名和火候控制,活脱脱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行为略显怪异的“丹痴”。
他不知道周围是否还隐藏着最后的监视者,他只能赌,用这种近乎自我放逐的方式,将自己彻底变成一个“透明人”,一个毫无威胁、甚至有些惹人厌弃的存在。
他成功了。
到了第三年,连每月来送物资的执事都显得有些不耐烦,将东西往门口一放便匆匆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他身上的“晦气”。曾经因他献法而带来的短暂风光,早已被时光冲刷得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是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名字,和一个在丹堂角落慢慢腐朽的躯壳。
没有人再关注他了。
厉煌长老早已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巩固自身权势和培养儿子厉战之上,那个被他亲手废掉的南疆小子,已如尘埃般从他记忆中拂去。宗门高层偶尔提及,也不过是一声对其“自毁前程”的惋惜,旋即抛之脑后。
然而,在这极致的沉寂与孤绝之下,在那看似麻木空洞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簇从未熄灭的火焰。
三年来,他从未停止过推演与思考。无法动用灵力,他便将全部心神沉浸在对药理的极致钻研,以及对那“断脉碎元手”残留湮灭之力的感知上。
他通过无数次看似失败的丹药炼制,偷偷测试着各种药材组合对那股湮灭之力的细微影响。他记录下每一次身体对不同药性的反应,哪怕是最微弱的刺痛或麻痹。他以自身为实验场,进行着凶险万分的探索。
他无法直接对抗那枷锁,但他开始在脑海中,无数次地构筑、完善那个在绝望中诞生的疯狂计划——一个完全绕开传统灵力体系,纯粹以药力为引,以自身残躯为鼎炉,强行冲击乃至“欺骗”、“同化”那湮灭之力的禁忌法门!
这需要海量的知识,需要对药性冲突与融合达到入微的掌控,更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三年蛰伏,他如同潜藏在深冬冻土下的种子,收敛了所有生机,却在无人可见的深处,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丝微光。
这一日,夜色深沉。
阿凡如同过去一千多个夜晚一样,静静坐在丹房内,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身前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透明的手指。
时机,快到了。
他感觉到,体内那沉寂了三年的、与剑丸的微弱联系,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悸动。
是错觉吗?
还是……那枚以精纯太上剑气凝练的剑丸,其本质远超厉煌长老的认知,并未因他内丹被毁而彻底沉寂?
阿凡的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如同寒星般锐利的光芒。
他轻轻握紧了拳头。
这三年的“透明”,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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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