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客厅里剩余的三个人瞬间清醒。
凯猛地跳了起来,老查理脸色一变,迅速站起身。
汉斯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转头看向那张空床铺。
“莉莲?”老查理的声音带着惊慌,“她是不是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他试图寻找合理的解释,但语气中的不确定暴露了他内心的动摇。
无需多言,不祥的预感淹没了所有人。
四人立刻分散开来,在事务所里展开了搜索。
厨房里只有冷却的炉灶和摆放整齐的厨具;地下室的药材柜锁得好好的,没有翻动痕迹;每个人的卧室、盥洗室……甚至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都被检查了一遍。
没有。
哪里都没有莉莲的身影。
一切都维持着原样,除了她人的消失。
“不可能!”老查理检查完事务所大门和所有窗户上他亲手布置的警戒符文,脸色苍白地宣布。
“所有的符文都没有被触发!她是怎么出去的?或者是怎么被带走的?”
“叮咚——”
清脆而突兀的门铃声,划破了室内的死寂。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大门。
这个时候,会是谁?
慌不择路的幸存市民?
前来交换情报的其他组织成员?
汉斯深吸一口气,对凯和约拿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侧。
老查理则迅速后退半步,手杖顿地,灵性光芒开始在他周身凝聚。
汉斯走到门后,没有立刻开门,沉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带着些许歉意的声音!
“上午好,汉斯警探。
是我,斯派克。
请问……方便开门吗?我是来认罪的。”
认罪?!
这个词狠狠冲击着门内四人的认知,让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出现了集体幻听。
汉斯没有犹豫,猛地一把拉开了门!
只见斯派克就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甚至显得有些过于正式的黑色常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表情。
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也没有散发出险灵性波动,就像一个普通的市民。
“汉斯警探,各位,”斯派克微微鞠躬,动作优雅。
“我有罪。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内心备受煎熬,所以我来向你们坦白一切,祈求……嗯,或许是终结?”
斯派克的语气听起来无比真诚,如果不是深知其本性,几乎要被这表演欺骗。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众人,脸上那虚伪的沉痛渐渐被戏谑所取代。
“哎?”他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笑容。
“你们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让我看看……一,二,三……咦?你们好像少了一个人呀?”
他故作思考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道: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好像……不小心把那位温柔的莉莲女士……请去做客了。
你们……”他拖长了语调,脸上的笑容扩大,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不会介意吧?”
“你他妈把她怎么了?!!”凯第一个爆发出来,怒吼着就要冲上去将斯派克撕碎,却被汉斯死死拦住。
“冷静!凯!”汉斯低吼道,他虽然同样怒不可遏,但作为队长,他必须保持最后一丝理智——莉莲还在对方手上。
约拿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明显的动作。
但他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放在“开拓者”剑柄上的手,指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牙酸的“咯咯”声响。
斯派克非常满意他们的反应,他享受着这种用言语拨动他人情绪、尤其是欣赏约拿那强行压抑却濒临崩溃边缘的快感。
“别激动,别激动,各位尊贵的先生们。”他摊开双手,脸上恶劣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我这不是来自首了吗?而且,看在我如此诚心悔过的份上,我愿意亲自带你们去找她。毕竟。”
他的语调变得意味深长。
“一场完整的、完美的‘仪式’,需要所有的演员都到场,缺一不可,不是吗?”
汉斯强忍着立刻拔枪的冲动,额角青筋跳动,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带路!”
“明智的选择,汉斯警探先生。”斯派克微笑着,优雅地转身,如同一位彬彬有礼的向导,迈着轻快的步伐,率先走进了街道。
潜入者的成员们立刻跟上,呈一个半包围的阵型,将斯派克围在中间,既防止他逃脱,也警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
然而,斯派克似乎真的没有任何反抗或逃跑的意思。
他甚至故意放慢了脚步,姿态悠闲。
只是,他的嘴,从离开事务所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停过。
“啊,真是怀念啊,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的味道。”
斯派克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脸上露出陶醉的变态表情,“绝望、恐惧、愤怒、还有那一点点垂死的希望……多么芬芳而浓郁的养料。你们闻到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
“你们知道吗?筹备一场完美的‘仪式’,需要多么精心的策划和多么漫长的等待?”
斯派克继续着他的独角戏。
“就像一位最苛刻的艺术家,在创作他毕生最伟大的作品。”
“那个水仙街的……你们找到他时,他是不是像一只被烤的太过的香肠?”
斯派克用手比划着,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我‘帮助’他回忆起了饥饿的痛苦,然后又让他体验到了饱足。看着他从最初的哀求、挣扎,到后来的麻木、空洞,最后连眼球都被挤得凸出来……生命就在最极致的‘满足’中熄灭了。”
“还有码头区那个‘贪婪’的好人……”他嗤笑一声,“他临死前还在试图去扒开那些压在他身上的金镑和银币……”
“磨河村那些孩童……”
斯派克的语气带上了虚假的怜悯,“我只是轻轻拨动了他们的心,他们自己就走向了毁灭……”
“哦,还有那位美丽的贵族小姐……”
“当然,还有我们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的薇薇安小姐……”
斯派克的声音故意带上了伤感与回味。
“那份被我耐心引导、精心放大、最终在她向你告白时达到顶点的‘嫉妒’,是多么的美丽动人啊!”
“闭嘴!你这个畜生!”
凯终于忍无可忍,沉重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斯派克的侧脸上!
“噗!”斯派克被打得一个趔趄,身体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嘴角立刻破裂,血顺着苍白的皮肤流淌下来。
但他非但没有愤怒,反而发出了扭曲的低笑,他甚至主动散去了一切防御,让自己如同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用肉体承受着这记殴打。
“对!就是这样!”
斯派克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兴奋地看着双目赤红的凯,然后又转向脸色铁青的约拿。
“看啊,我亲爱的老同学,你的队友们,内心也充满了如此澎湃的‘愤怒’呢!这是多么美妙!”
汉斯一把拉住还想继续扑上去的凯:
“斯派克,你在玩火!你在挑战我们的底线!”
“玩火?不,不,不,尊敬的汉斯警探。”
斯派克站直身体,尽管脸上挂彩,笑容却越发灿烂。
“我是在布道,我在向你们展示这个世界的‘真实’,展示人性深处那无法摆脱的、与生俱来的罪孽!”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城市。
他继续向前走。
“你们知道吗?我为什么要选择维尔卡斯?为什么是这里?”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足够封闭,人口适合举行宏大的仪式。
更因为这里是我的故乡啊!
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接受最初的教育,在这里……第一次,听到了那伟大存在的低语,感受到了那超越凡俗的召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狂热,“我要在这里,完成我的升华!让这座孕育了我、也束缚了我的城市,成为我迈向神之领域的基石!”
“哦,对了,约拿。”
斯派克突然将矛头再对准了始终沉默的约拿,语气充满了恶意的“关怀”。
“有件事,我一直非常、非常好奇。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不过也没有关系,你能看到下面的一切让我更加欣慰!”
约拿沉默着。
看到约拿没有在言语刺激下失控,斯派克眼中闪过失望,但随即又被更浓烈、更扭曲的兴趣所取代。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亲爱的‘老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