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窑口的火还没熄,李慕白已经站在了垂直农场的控制室门口。他手里攥着半块冷馍,边啃边推门进去,眉头拧成个疙瘩。
昨晚那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夜——“你觉得他们会放过垂直农场的控制系统吗?”
现在,答案来了。
屋里温度比外面高了不止十度,热得人脑门冒汗。墙上一排温控屏全红了,数字一个劲往上跳:35、37、40……最上层种植区的樱桃苗正泡在高温里,叶片边缘已经开始发卷。
“谁开的加热?”李慕白一把甩开外套,扑到主控台前。
赵小虎从角落的椅子上弹起来,眼睛底下挂着黑圈:“没人开!系统自己锁死了!我试过远程断电,没用;切本地模式,权限被冻结。这不像是故障,是有人往里塞了东西。”
李慕白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戳,“三小时前?正好是李富贵被抓那会儿?”
“对。”赵小虎点头,“防火墙日志显示有个内部账号登录,Ip伪装得漂亮,但流量特征不对。我回溯固件通信时发现一段加密指令流,像是定时炸弹,时间一到就激活加热程序,还不让停。”
“内鬼?”李慕白冷笑,“咱这儿连扫地的大妈都知道密码是‘’,难不成还能指望谁守口如瓶?”
“不是人泄密。”赵小虎调出一段代码,“这是硬件级后门。你记得上次换芯片的时候,供应商送来的那批备用件吗?其中一块被人动过手脚,焊点有重熔痕迹。只要通电,它就能反向接入主系统,像钥匙插进锁眼,轻轻一拧——咔哒,门开了。”
李慕白一巴掌拍在桌上:“好家伙,删商标不够,现在连锅都给你端了。”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拎着个铁皮箱跨进来,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却带着笑。
“你们这系统,比我老家澡堂子还烫。”来人抹了把汗,“再烧两小时,樱桃就得变糖葫芦。”
“陈明!”李慕白咧嘴,“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你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开会。”陈明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听见你说‘系统被人种了虫’,我就知道事情不对。这种手法我见过三次,两次在国外,一次在省农科院的温室项目上——都是竞争对手搞的阴招。先破坏,再低价收购技术,美其名曰‘拯救濒临崩溃的创新’。”
他蹲下打开箱子,掏出一台巴掌大的设备,外壳贴着“防静电”标签。
“这是我特制的应急控制器,带物理隔离模块。外部信号能传数据进来,但不能写指令。换句话说,黑客可以看咱们的温度曲线,但他改不了一个数。”
“听着像给房子装防盗窗。”李慕白凑过去看。
“比防盗窗结实。”陈明眨眨眼,“这玩意儿连核潜艇的控制系统都能扛一轮电磁脉冲。不过嘛……”他顿了顿,“得先把那块毒芯片拆了。”
赵小虎递上螺丝刀,手有点抖:“要不我来?”
“你歇着吧。”陈明接过工具,“你熬夜太久,手稳不住。我要是拧错一根线,咱们今晚就得吃烤青菜。”
他戴上放大镜,小心翼翼拆开主控板。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风扇嗡嗡响。
十分钟过去,陈明额头沁出汗珠,突然“嗯”了一声。
“找到了。”他用镊子夹起一小块金属片,“看见这个小黑点没?那是微型接收电路,藏在电源管理芯片底下。正常检测根本查不出来,但它能在特定频率下接收外部指令,相当于在心脏旁边埋了个遥控开关。”
李慕白盯着那块指甲盖大小的零件,半晌吐出一句:“真是高科技犯罪,拿锄头的干不过拿示波器的。”
“更气人的是。”陈明把新控制器接上去,“他们连攻击节奏都算好了。选在李富贵被抓后动手,让人以为是他临死反扑,转移视线。其实幕后的人根本不在乎李富贵死活,他们要的是整个系统崩盘,名声臭了,投资撤了,技术自然就成了无主之物。”
赵小虎揉了揉太阳穴:“所以这不是报复,是趁火打劫。”
“准确说,是精准摘桃。”陈明按下启动键。
屏幕一闪,所有红色警报瞬间消失,温度曲线开始缓慢回落。通风扇重新运转,空气里那股焦糊味渐渐散去。
“活了!”赵小虎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李慕白却没笑。他盯着恢复正常的监控画面,沉默了几秒,忽然转身拉开抽屉,翻出一张牛皮纸。
“拿来。”他对赵小虎伸出手,“把核心控制代码拷一份。”
“你要干嘛?”
“公开。”李慕白笔尖一顿,“全部开源。”
赵小虎愣住:“你疯了?这不是把命根子给人看?”
“正因为是命根子,才不能藏着。”李慕白低头写标题,《紫晶智能农业控制系统v1.0 公开版》,“他们敢黑我们,不就是因为技术封闭、别人没法验证吗?现在我把代码扔出去,谁都能下载,谁都能用。但有一点——”他抬头,眼神亮得吓人,“谁要是敢改,敢仿,敢偷偷加后门,那他的设备只要联网,全世界都会知道他在用盗版。”
陈明吹了声口哨:“这一手,比报警还狠。”
“报警抓一个人。”李慕白把U盘插进电脑,“我这招,能让所有想伸手的人都把手缩回去。”
赵小虎反应过来,咧嘴笑了:“好家伙,咱们不光修系统,还得办个技术发布会?”
“不用发布会。”李慕白点击上传按钮,“就挂合作社官网首页,加粗加红,写一行大字:‘欢迎使用,禁止篡改。改了,我们就知道。’”
文件进度条开始滚动,1%、5%、12%……
陈明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忽然问:“你就没想过,万一有人真拿去改了,造一堆劣质山寨系统,砸了你的牌子呢?”
李慕白喝了口凉茶,呛了一下,咳嗽两声。
“那说明咱们的技术门槛太低。”他擦擦嘴,“可要是连抄都抄不明白,那更证明——咱的东西,真不是谁都能玩得转的。”
话音刚落,主屏突然弹出一条提示:
【检测到异常访问请求,来源Ip已被标记】
【触发水印追踪协议,正在回传设备信息】
赵小虎凑过去一看,乐了:“哟,刚上传五分钟,就有人坐不住了?”
“正常。”陈明摇头,“越是见不得光的,越怕光明正大摆出来的东西。”
李慕白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不断刷新的追踪窗口。几秒钟后,一行信息跳出:
【设备型号:未知】
【操作系统:定制嵌入式Linux】
【地理位置:国内某数据中心中转节点】
【终端标识码:已提取,匹配度87%】
“留尾巴了。”赵小虎搓着手,“要不要顺藤摸瓜?”
“摸什么摸。”李慕白关掉窗口,“让他们继续看。看久了,总会犯错。”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看向窗外层层叠叠的种植架。灯光依旧流转,绿意盎然,仿佛刚才那场危机从未发生。
可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开始。
陈明收拾工具准备走,临出门前回头看了眼主控台。
“对了,那隔离装置你记得每周自检一次。”他说,“特别是芯片焊点,别让人换了包。”
“记住了。”李慕白点头。
“还有,别总熬夜。”陈明指着他,“下次再叫我半夜赶路,我收你机票钱。”
门关上,屋里只剩两个人。
赵小虎趴在副控台上,耳机还戴着,眼睛盯着流量图谱。
李慕白站在主屏前,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
忽然,屏幕右上角闪了一下。
一个新的连接请求出现,Ip地址经过六层跳转,最终落在西北某小镇的公共网络节点。
这次没有立即切断。
系统静静接收了握手信号,然后,在对方还未察觉时,悄悄回传了一串加密数据包。
李慕白嘴角微扬。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