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端屏幕上的“中欧联合溯源监管平台已上线”字样还在闪烁，李慕白的手已经点开了后台监控面板。第一波数据流正从云南田间的传感器上传，温湿度、光照强度、土壤酸碱值一格格跳动着，像一群不吵不闹却格外勤快的小兵。
“成了。”王铁柱蹲在控制台前啃烧饼，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俩核桃，“这玩意儿真能防贼？”
“不是防贼，是让贼知道——偷东西的时候，全世界都在看他直播。”李慕白敲了两下键盘，把系统状态调成全屏展示。
苏婉清站在大屏前调试投影，碎花裙角被风扇吹得轻轻晃了一下：“参观团十分钟后到，你说咱们要不要搞个欢迎横幅？写‘欢迎来查’那种。”
“别整花活。”李慕白笑着摇头，“咱这儿又不是景区，是种地的。让他们看真东西就行。”
话音刚落，警报声“嘀”地响了一记。
红色弹窗浮现在角落：【检测到异常磁干扰信号，位置：东侧围栏b3区】
王铁柱一口饼差点呛住：“这动静……熟门熟路啊。”
“同款磁铁。”李慕白眯眼盯着日志记录，“功率还调高了百分之十五，看来上次吃了亏，这次想砸得更彻底。”
苏婉清瞥了他一眼：“你还笑？”
“我不笑谁笑？”他手指飞快滑动，“人家费劲巴拉搞破坏，咱们正好拿他当教学案例。来人了没？拍清楚脸。”
三秒后，热成像画面切进主屏——两个黑影正用铁钳剪开铁丝网，第三个稍胖的身影站在外头指挥，帽子压得很低，但那走路八字步的姿势，村里喂头猪都能认出来。
“李富贵亲自上阵？”王铁柱咧嘴，“胆子不小。”
“不是胆子大，是脑子短。”李慕白点了下鼠标，“启动防拆模式，主通道正常播放，备用链路接匿名直播端口。标题就写：‘某村企业家实地考察现代农业技术’。”
苏婉清掩嘴乐了：“这标题太损。”
“损归损，合法。”他转头看她，“待会儿带参观团进来，照常讲解。别停，越自然越好。”
她点点头，顺手把头发挽了挽：“等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我就演示怎么查施肥记录。”
“聪明。”李慕白翘了下嘴角，“顺便让他看看，什么叫‘连你昨天中午吃的啥都查得到’。”
不到五分钟，脚步声由远及近。
“哐！”一声巨响，控制室的门被踹开。
李富贵一脚踏进来，身后两个壮汉叉着手往两边一站，活像戏台上的衙役。他抖了抖西装袖子，故意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摔：“今天我代表村民来查账！你们这个什么系统，花这么多钱，到底干了啥？”
屋里没人答话。
苏婉清慢悠悠点开一颗番茄的数据页，声音清亮：“您看这颗编号tN-2024-0618的，早上六点十七分采摘，六点四十三分装车冷链运输，七点零二分通过农药残留复检。生长周期一百零三天，浇水十九次，施肥七轮，每次用量精确到克。”
她抬头一笑：“要查哪一笔？我可以给您倒序播放施肥视频。”
李富贵脸色一僵：“少给我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什么编号、什么数据，糊弄鬼呢！我要看原始账本！现金流水！”
王铁柱慢吞吞站起身，走到墙角按了个红色按钮，咧嘴一笑：“好嘞，满足您。”
刹那间，主屏幕切换。
画面中央是他们此刻所在的控制室，镜头从天花板斜拍下来，清晰照出李富贵涨红的脸。右下角浮动着一行小字：【全球直播中｜观看人数：217,893｜弹幕开放】
“哎哟这不是李富贵吗？”一条弹幕飞过，“上次给检测员塞钱的就是你吧？”
“我家孩子吃的番茄差点因为你吃不上！”
“建议主播把这段录下来，发给欧盟监督局！”
李富贵猛地回头看向摄像头，眼神发虚：“谁开的？谁敢直播？！”
“我们没开。”王铁柱摊手，“是系统自动触发的。您刚才踹门那一脚，震到了应急传感模块。按协议，所有物理入侵行为必须实时同步至跨境监管平台。”
“放屁！”他吼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我不信你们真敢播！等我告到上面去！”
“您可以告。”李慕白终于开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不过建议您先看看邮箱。就在三十秒前，系统给您名下的三家合作社发了三级风险提示函，抄送单位包括省农业厅、海关出口备案中心，还有布鲁塞尔农产品安全办公室。”
李富贵脚步一顿。
“哦对了。”李慕白补了一句，“您翻墙时踩坏的那段传感器线路，属于国家数字乡村试点项目专项资金采购设备。损坏登记已自动生成，维修报价单也发您手机了，一共八百六十二块五。”
王铁柱嘿嘿一笑：“要不要开发票？我们可以走村委报销流程。”
“你……你们等着！”李富贵咬牙切齿，抓起公文包就想走，结果慌乱中撞上了桌角，包甩出去老远，文件撒了一地。
没人帮他捡。
苏婉清弯腰看了看散落的纸张，念了句：“咦，这是……境外支付凭证？收款方写着‘布鲁塞尔检测顾问服务公司’？金额五万？”
她抬眼看向李慕白：“这名字听着耳熟。”
“巧了。”李慕白耸肩，“跟上次那个被认证官揭发的行贿账户，是一家。”
弹幕瞬间炸了。
“实锤了！”
“转账记录都有，还敢说清白？”
“建议立刻冻结关联出口资质！”
李富贵脸都绿了，一把抓起文件塞回包里，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背影歪歪扭扭，活像被狗撵。
王铁柱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啧了一声：“连包都忘了拉链。”
“心慌了。”李慕白收回视线，重新盯住监控画面，“这种人最怕的不是被抓，是被人看着抓。”
苏婉清坐回操作台，指尖轻点几下，把刚才的直播片段存入证据库：“以后谁还想动手脚，得先问问自己，敢不敢上热搜。”
“不止热搜。”李慕白调出后台日志，“从现在起，任何中断数据采集的行为，都会触发跨境协查预案。下次来的可能就不只是记者了。”
正说着，终端又“叮”了一声。
新提示浮现：【检测到非常规登录尝试，Ip来源：境外匿名代理网络，已自动列入黑名单并启动加密镜像备份】
他扫了一眼，随手标记为高危节点，顺手转发给国内技术组。
“还有人不死心。”他说。
苏婉清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折腾这么久，总算有点像个样子了。”
“可不是。”王铁柱拍了拍主机箱，“以前种地靠天吃饭，现在靠代码吃饭。我说老李，你说咱们这算不算农民里的高科技人才？”
“你早就是了。”李慕白笑着打开三地实时画面：云南田垄间，农民正弯腰查看滴灌管；泰国实验室里，技术人员正在核对样本批次；布鲁塞尔仓库内，冷藏架上的番茄箱整齐排列，标签清晰可见。
“瞧见没？”他指着屏幕，“每一颗番茄都有自己的身份证。从种子落地那一刻起，它干过啥，吃过啥，去过哪儿，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婉清轻声说：“这不只是种地了。”
“是。”他点头，“是在建信任。”
王铁柱挠挠头：“可万一有人绕开系统，在外面造假呢？”
“那就让他造。”李慕白目光落在不断刷新的数据流上，“只要我们的真货一直在线，假的迟早露馅。毕竟——”
他顿了顿，嘴角微扬：
“阳光底下，藏不住事。”
屋外传来巡逻的脚步声，基地的警戒灯一闪一闪，映在控制室玻璃上，像星星掉进了数据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