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震了一下,李慕白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线。他盯着那道墨痕,没说话,只是把笔搁下,顺手摸了摸玉佩边缘。刚才那一震,不是灵田的节奏,倒像是……设备被干扰时的抖动。
“这玩意儿最近越来越像台老电视机。”王铁柱蹲在角落检查线路,嘴里嘟囔,“信号不稳还带雪花。”
李慕白起身走到墙角那台军用录像机前,手指在开关上停了两秒,猛地一按。机器咔哒响了一声,屏幕闪出一条横波纹,接着跳出模糊画面——是去年秋收时村民搬粮进仓的场景。
“能读就行。”他说,“从今天起,三万小时监控,咱们一段段过。”
苏婉清端着一碗热汤面进来,放在桌上:“你这又是通宵的架势?”
“不是通宵,是开盘。”他夹起一筷子面,“这回不是种地,是挖地三尺找证据。”
赵小虎从门外探头:“磁带转录程序跑起来了,但电压不稳,每隔二十分钟就卡一次。”
话音刚落,灯泡闪了两下,录像机发出“滋啦”一声,画面定格在李富贵和一辆外地牌照拖拉机司机握手的瞬间。
“又断电。”王铁柱一拍大腿,“咱村这电网,比纸糊的还脆。”
老支书拄着拐杖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民兵抬着个黑乎乎的铁箱子。“我把你爹当年抗美援朝带回来的手摇发电机翻出来了,凑合用。”
“您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李慕白笑。
“这种时候,藏私就是犯罪。”老支书瞪他一眼,“赶紧弄,别等风声传出去,有人半夜来偷磁带。”
他们分了工。李慕白主控时间轴,用灵田意识回放功能快速预览关键时段;苏婉清拿本子画人物行动轨迹图,标出每辆外来车辆的进出时间;王铁柱负责核对村口登记簿,赵老汉则坐在旁边听录音里的方言暗语。
“这段话不对劲。”赵老汉突然伸手按下暂停键,屏幕上是李富贵站在仓库门口抽烟的画面,“他说‘货走南线’,可咱们这儿往南全是山沟,不通大车。”
“南线是假的。”苏婉清眼睛一亮,“他真想说的是‘越南线’,怕人听见,改了口音。”
“那就查所有带‘南’字的通话记录。”李慕白记下时间点,“还有这辆车——车牌尾号387,外地牌,三个月内进出六次,每次都在夜里。”
赵小虎调出照片放大:“这不是普通采购车,车厢改装过,底下有夹层。”
“好家伙,运化肥还带夹心?”王铁柱咧嘴,“李富贵这是把咱们村当走私中转站了。”
进度慢慢推进。到第三天傍晚,他们筛出七段核心视频:一段是陌生男子穿着工作服混进育苗大棚,偷偷采集土壤样本;一段是李富贵深夜烧文件,火光里飘起一角外文信封;最要命的是一张汇款单特写——境外账户打来一笔外汇,收款人写着“技术咨询费”,经办人盖章的是镇农技站副站长。
“这已经不是造假卖假的事了。”李慕白盯着屏幕,“这是勾结外人,偷咱们的农业数据。”
苏婉清低声问:“要不要报上去?”
“早就报了。”他点头,“县武装部今早来了电话,说上面派了人,明天到。”
第二天上午,一辆军绿色吉普停在村委门口。下来个穿中山装的男人,五十岁上下,走路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节拍上。他自我介绍姓陈,是国家安全部门的,看了他们整理的资料后,一句话没多说,只问了一句:“原始数据还在吗?”
“在。”李慕白打开保险柜,取出五张刻录好的光盘,“全在这儿,加密的,密码是抗虫棉首株现世的时间。”
陈同志接过光盘,一张张检查标签,忽然抬头:“你们知道这些画面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一点。”李慕白说,“李富贵不止坑农民,他还把咱们的新品种、种植模式、土壤数据,全打包卖给了外面。”
“不止。”陈同志声音低下来,“那个拿土壤样本的人,是某国驻华使馆的随员家属,名义上是商人,实际身份半年前才被确认。你们这段视频,是我们掌握的第一个境内接触证据。”
屋里没人吭声。
“还有这张汇款单。”他指着复印件,“这笔钱走的是离岸账户,路径绕了四个地区,银行都没发现。要不是你们截住了原始凭证,根本追不到源头。”
王铁柱挠头:“所以咱们这监控,不光抓了个村霸,还破了国际案?”
陈同志没笑,但眼神松了一瞬:“可以这么说。这些数据,价值超过十个师。”
老支书站在门口,听着这话,眼眶有点发红。他没进去,只是默默退后两步,把位置让给年轻人。
移交仪式很简单。就在村委会议室,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李慕白把五张光盘放进一个牛皮纸袋,双手递过去。陈同志站起来,郑重接过,然后伸出手。
两人握了握手。
“后续我们会继续跟进。”陈同志说,“你们提供的线索,会直接送往北京。”
“我们只希望。”李慕白说,“这些东西别再落到不该拿的人手里。”
“放心。”对方点头,“从今天起,这个基地列入国家农业安全保护名录。”
会开完,陈同志带着光盘上了车。吉普还没开出村口,李美丽突然冲出来拦车,手里举着一张纸,说是村民联名信,说监控侵犯隐私,要求公开销毁备份。
王铁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开:“你哥走私卖国,你还在这演正义?”
“我没说我哥对!”李美丽喊,“可你们拍所有人,连我家猪圈都录,算怎么回事!”
李慕白没吵,只说:“行,咱当众放一段。”
他让人把投影仪搬到晒谷场,接上最后一卷磁带。画面一出,全场安静——李富贵亲自指挥几辆拖拉机往外运化肥,一边走一边跟司机说:“这批货走越南线,路上别停车,到了那边换美元结算。”
村民哗然。
“这哪是化肥?”有人喊,“那是咱们春耕的储备!”
“他卖给外国人的种子,是不是也用的咱们的地?”另一个声音响起。
李美丽站在人群后面,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低着头走了。
当天下午,李慕白回到地窖,把最后一盘空磁带塞进柜子。玉佩静静躺在石台上,青光微闪,像是在呼吸。
苏婉清进来,放下一碗面:“吃点东西。”
他嗯了声,没动筷子。
“你在想什么?”她问。
“我在想,”他看着玉佩,“这东西能记录三年的事,那它还能记多久?要是有一天,它录到了更远的地方呢?”
她没接话,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晚上,老支书召集村委开会,宣布今后所有外来人员进出必须登记,育苗区加装物理围栏,监控室由民兵轮班值守。散会后,他单独留下李慕白。
“上面说了,你是这次行动的关键证人。”老支书压低声音,“可能会有人来找麻烦,你要小心。”
“我明白。”
“还有件事。”老头从怀里掏出一份红头文件,“省农科院想调你去搞研究,待遇从优。”
李慕白看了一眼,摇头:“我不走。”
“为啥?这可是铁饭碗。”
“我的饭碗在这儿。”他指了指地窖方向,“种地的人,根得扎在土里。”
老支书看着他,许久,点点头:“好小子。”
第二天清晨,李慕白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望着远处山路。一辆军绿色吉普正缓缓驶离,卷起一溜尘烟。他手里握着玉佩,感觉到一丝轻微震动。
就像某种回应。
他没追,也没喊。
只是把玉佩攥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