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光像根绳子,一头拴在裂隙里,一头拽着李慕白往前扑。他下意识把苏婉清往怀里一带,两人滚进那片亮得发白的光里。
耳边嗡鸣炸开,骨头缝都跟着震。他感觉像是被塞进老式脱粒机里转了三圈,五脏六腑全挪了位。可手里的陶罐还死死夹着,贴胸口那块玉佩烫得能摊鸡蛋。
“哎哟我咧——”苏婉清在他旁边哼了一声,“这比村口李二婶家的石磨还颠人。”
话音没落,脚底一实,两人直接摔在一块硬地上。头顶是铁皮屋顶,漏着几缕阳光,墙角堆着半袋化肥,一股熟悉的尿素味冲鼻子。
“回来了?”李慕白撑起身子,嗓子眼干得冒烟。
“嗯,化肥味儿都没变。”苏婉清揉着胳膊,眯眼打量四周,“就是……多了点不该有的东西。”
门口站着四个穿制服的人,黑色作战服,肩章上有只展翅的鸟,手里端着枪,但枪口朝下,没对着他们。
其中一人抬手敬礼:“李同志,苏同志,欢迎回到曼谷基地。我们奉命在此守候七十二小时,等候‘金稻计划’核心人员归位。”
李慕白愣了两秒,扭头看苏婉清:“你听懂没?”
“听懂了,”她拍拍裤腿站起来,“意思是你现在挺重要,连外国兵都给你站岗。”
他刚想笑,腿一软差点跪地。苏婉清赶紧扶住他胳膊:“别逞强,刚才那一下把你元气抽得差不多了。”
“没事,”他摆摆手,“就是有点晕,跟喝完王铁柱酿的苞谷酒似的。”
那人指挥官模样的走近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本红皮证件递过来:“这是授权书副本,请您过目。王室已正式接管基地安保,原地主武装全部撤离。贵方所有研究资料、种子样本均未受损。”
李慕白接过一看,上面盖着泰王室徽记,还有中国农科院的联合签章,落款时间是昨天。
“动作挺快啊。”他把证件还回去。
“国际形势变化更快。”对方语气严肃,“就在你们离开后不到二十小时,老挝、柬埔寨、越南北部接连通报粮食减产,部分地区已出现抢粮事件。联合国今天凌晨发了紧急通告。”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嚷嚷着进来:“哎哟我的大孙子!可算活着回来了!”
老支书拄着拐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帽子都来不及摘,一头冲进来。看见李慕白歪在地上,立马扔了拐杖扑过去:“咋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路上吃苦了?”
“张叔,我没事。”李慕白咧嘴一笑,“就是穿越一趟,比犁十亩地还累。”
“你还笑!”老支书拍他肩膀,“你知道外头都乱成啥样了吗?粮价一天涨三回,好几个国家开始限购大米!”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电报纸,纸边都磨毛了,显然是攥了很久:“联合国粮农组织点名要见你,说你去年提交的那个‘抗逆稻种模型’可能是唯一解法。他们不知道你消失了三天,还以为你在搞秘密试验呢。”
李慕白接过电报,扫了一眼,眉头慢慢皱紧。
“这不是模型了。”他低声说,“这是真家伙。”
他解开衣领,从里面掏出那个陶罐,轻轻放在桌上。罐口封着一层灰膜,是之前灵米粉残留的痕迹。
“要打开吗?”苏婉清问。
“得开。”他点头,“但得小心点,这玩意儿在明朝躺了三百多年,指不定脾气多大。”
苏婉清从袖口摸出个小布包,倒出最后一点淡金色粉末。她用指尖蘸了点,在陶罐边缘画了个圈。
“你这灵米快成万能胶了。”李慕白笑。
“那是,”她挑眉,“做饭、打架、开罐子,一条龙服务。”
粉末落下那刻,陶罐轻轻颤了下,像是打了个嗝。接着,一层微弱的金光从罐口溢出来,像晨雾一样飘了几秒,就散了。
老支书瞪大眼:“这……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抗百毒稻’?”
李慕白伸手进去,小心翼翼捏出一粒种子。它只有米粒大小,通体泛着淡淡的金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不像植物种子,倒像颗小铜珠。
“真家伙。”他轻声说,“活的。”
老支书颤抖着手接过去,捧在掌心看了好久,忽然鼻子一酸:“老赵要是看见,得哭出声来。他一辈子找山药、挖草根,就盼着哪天能让乡亲们吃饱饭不闹病……这粒米,够救多少条命啊。”
屋里一时静下来。
指挥官咳嗽一声:“李同志,王室代表两小时后抵达,希望您能当面介绍这项技术。另外,我国农业部请求立即启动试种程序,第一批安排在清迈高原区。”
“可以。”李慕白点头,“但得按咱们的规矩来:不用化肥,不打农药,土壤提前净化三十天。”
“这……恐怕不符合本地作业习惯。”对方迟疑。
“那就改习惯。”苏婉清插话,“你想让这稻子活,就得听它的脾气。它可不是普通庄稼,是拿命换回来的。”
指挥官沉默片刻,敬礼:“我如实上报。”
老支书这时从兜里又掏出一张纸:“还有一事。国内刚来电,农科院组建了‘南繁北育’特别小组,点名要你远程指导。另外……李富贵家昨天半夜被人砸了门,农药仓库烧了个精光。”
李慕白一愣:“谁干的?”
“没人承认。”老支书压低声音,“但有人听见喊话——‘再敢动土,下次烧你屋’。村里人都说是王铁柱带人干的,可他人影都不见。”
“那憨货。”李慕白摇头笑了,“还挺记仇。”
“可不是。”苏婉清也笑,“上次他听说李富贵想偷咱家育苗棚的地膜,拎着锄头蹲了一夜,吓得李富贵翻墙走亲戚去了。”
正说着,陶罐突然又震了一下。
众人一惊。
李慕白低头看去,发现那几粒种子竟在罐底缓缓转动,像是有股看不见的水流在推它们。金光再次浮现,这次聚成一条细线,直指南方。
“怎么了?”苏婉清凑近。
“它在指方向。”李慕白喃喃,“好像……急着要去哪儿。”
“会不会是环境不对?”指挥官问,“要不要移到温室?”
“不,”老支书突然开口,“我听赵老汉说过,真正的好种子,落地前都会‘认路’。它不是机器零件,是活物,知道该去哪儿生根。”
李慕白盯着那道光,忽然站起身:“准备车。去边境。”
“现在?”苏婉清问。
“越快越好。”他把陶罐揣进怀里,“它等不了,那边的人也等不了。”
指挥官立刻转身下令:“调吉普车,加满油!我去申请跨境通行许可!”
老支书拉住李慕白袖子:“你身子还没缓过来,至少歇几个钟头。”
“歇不了。”他笑了笑,“你没看它指的方向吗?那是老挝难民营的位置。孩子们正在饿肚子,咱们耽误不起。”
苏婉清二话不说,抓起背包就往里塞干粮:“那我也去。你路上要是晕了,还得有人掐你人中。”
“你怎么老觉得我会晕?”他瞪眼。
“因为你每次逞强,最后都得靠我扶。”她系紧鞋带,抬头一笑,“走吧,李大专家,咱们去给世界添点香。”
三人往外走,指挥官在后面喊:“许可可能要三小时才能批下来!”
“不用等。”李慕白头也不回,“咱们有更硬的通行证。”
“什么?”
他拍了拍胸口,那里陶罐贴着心跳轻轻震动。
车发动时,天空飘起细雨。雨点打在铁皮棚顶上,噼啪作响,像无数人在敲碗催饭。
李慕白靠在后座,闭着眼,手一直捂着陶罐。
种子还在动。
光,始终指着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