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市的心脏,中央公园,曾是钢筋水泥丛林中的绿洲。此刻,它却成了噩梦的温床。
一种异样的翠绿,带着令人不安的粘稠光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熟悉的草坪、树木、湖泊,甚至侵蚀着公园边缘的建筑。这绿意并非生机,而是腐败的序曲。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芬芳,混杂着一种铁锈般的腥气。那不是花香,是“悲歌森林”的孢子,它们如同活物般悬浮、飘散,接触到的一切——混凝土、钢铁、血肉——都开始发生诡异的畸变。
“警告!现世熵值激增!x12.0!‘翠绿诅咒’生效!‘悲歌森林’投影实体化完成!”伏羲网络急促的警报在火种空间核心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全息星图上,代表纽约的区域被一片不断扩散的、病态的翠绿斑点覆盖,中心正是中央公园。
李昭站在空间核心的观测平台上,他的左眼瞳孔深处,圣痕的微光急速流转,解析着下方那地狱般的景象。他看到的不只是物理形态的扭曲,更是无数绝望、痛苦、猜忌的“悼亡低语”形成的污染源,如同无形的根须,扎入现实世界的根基,与意识深海深处的“悼亡教堂”形成邪恶的共鸣。“熵镜污染……被放大了。它在利用现实世界的伤痛滋养自身。”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同化率33.3%的圣痕让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份恶意的重量。
“火种值下降!78.0%!悼亡污染正在侵蚀火种源雏形!”邹波的声音带着急迫,他的右臂衣袖卷起,熵镜碎片镶嵌的部位正微微发烫,发出不稳定的幽光。碎片透镜被动地接收着来自悲歌森林的污染信号,也让他能窥见一丝悼亡教堂那扭曲的轮廓,代价是碎片边缘的黑色纹路正在向他的肩膀蔓延。
“现世联军报告!曼哈顿第5大道、中央公园西侧出现大规模植物异变!树木活化,藤蔓具有攻击性!孢子……孢子能诱发幻觉和暴力倾向!平民伤亡……惨重!”一名负责通讯的火种战士声音哽咽,投影屏幕上闪过混乱的画面:扭曲的、长满脓包的树木挥舞着枝条抽打尖叫的人群;翠绿的藤蔓如毒蛇般从下水道钻出,缠绕拖拽路人;被孢子沾染的人,双眼迅速蒙上同样的翠绿,发出非人的嘶吼,扑向曾经的邻居、亲人。猩红的血,溅在翠绿的孢子团上,触目惊心。
“‘哀悼根须’……守护者的分裂意志在响应这份污染。”李昭目光扫过星图边缘,代表根须守护者活性的光柱正在缓慢下降,从45.8%跌向43.0%。全球范围内,卫星图像显示,大片原始森林和城市绿化带正以反常的速度枯萎、凋零,仿佛生命力被强行抽走,汇向纽约那个巨大的污染源。“净林者部队!立刻投放!目标:建立隔离带,清除核心污染源!孢盾启动!”
命令下达。现世联军最新组建的“净林者”生物净化部队,身着特制的、表面覆盖着取自根须守护者活性孢子的装甲(孢盾),如同绿色的礁石,逆着恐慌奔逃的人潮,冲向翠绿风暴的中心。他们手中的武器并非传统枪械,而是能喷射高浓度生物净化酶和模拟根须守护者净化波动的装置。
战斗瞬间白热化。净化光束与活化树木喷吐的腐蚀性汁液、孢子云猛烈对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和能量湮灭的爆鸣。孢盾有效地抵御了大部分孢子的精神侵蚀和物理腐蚀,但活化植物的力量远超想象,巨大的根须破开地面,将整辆装甲车掀翻;灵活的藤蔓缠绕住士兵,孢盾在持续的绞杀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啊——!”一名净林者士兵被一根突然刺出的尖锐树枝贯穿了孢盾关节缝隙,翠绿的孢子瞬间涌入伤口。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眼中的清明迅速被疯狂取代,嘶吼着调转净化枪口对准了自己的战友。旁边的队长目眦欲裂,却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道净化光束穿透了昔日袍泽的胸膛。士兵倒下的瞬间,眼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随即被翠绿彻底吞噬。队长的面罩下,泪水混合着汗水滚落,但他手中的净化枪喷射得更加猛烈。
“报告!平民疏散通道被巨型活化橡树堵死!请求火力支援!”
“3号区域净化酶告急!孢子浓度太高,消耗太快!”
“孢盾能量下降至40%!活性透支!根须守护者反馈全球植物枯萎加速!”
一个个坏消息传来。火种空间内气氛凝重。邹波咬着牙,右臂的碎片透镜幽光闪烁不定,他试图捕捉悼亡教堂的具体坐标,但纷乱的污染信号如同无数根针扎进他的大脑。“不行……干扰太强……无法锁定……”
李昭看着屏幕上那些在翠绿地狱中挣扎的绿色身影,看着代表火种值的数字缓慢而坚定地下滑(77.8%…77.5%…),看着守护者活性跌破43.0%并向42.5%滑落。他缓缓闭上了右眼,仅剩的、流转着圣痕之力的左眼死死盯住悲歌森林的核心——那里,翠绿最浓郁的地方,隐隐浮现出一座扭曲教堂的虚影。
“不能再等了。”李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邹波,我需要一个‘锚点’。最靠近悼亡投影的地方。”
邹波猛地抬头,瞬间明白了李昭的意图,脸色煞白:“你疯了吗?直接冲击悼亡教堂的投影?那等于用你的意识去撞一个精神黑洞!圣痕也扛不住!”
“扛不住也要扛。”李昭睁开右眼,眼神锐利如刀,“根须在哀嚎,火种在熄灭,现世在流血。悲歌森林每存在一秒,都是对‘存亡契约’可能性的扼杀。给我坐标!这是命令!”
邹波看着李昭左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疯狂光芒,又看看屏幕上不断攀升的伤亡数字和下滑的活性光柱,他猛地将右手按在控制台上。右臂的熵镜碎片爆发出刺目的幽光,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但一个极其模糊、充满干扰的坐标信号被强行提取出来,投射在星图上。
“这里!公园中心,原湖泊位置!能量反应最……呃啊!”邹波闷哼一声,右臂皮肤下血管凸起,呈现不祥的黑色纹路,加速侵蚀的代价显现。
李昭不再言语。他深吸一口气,整个火种空间的能量开始向他汇聚,圣痕在他额前显化,光芒前所未有的炽烈。他一步踏出,身体仿佛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流光,无视物理距离,朝着那个被翠绿与绝望笼罩的核心坐标,义无反顾地撞了过去!
“李昭——!”邹波的呼喊被剧烈的能量波动淹没。
纽约中央公园上空,一道纯粹由圣洁白光构成的人形彗星,带着焚尽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入了那片最深邃的翠绿核心!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并非来自物理层面,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炸开。整个纽约市的玻璃在瞬间粉碎,无形的精神冲击波横扫四方。翠绿的森林猛地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核心区域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与令人作呕的墨绿光芒的交锋点。
下一刻,一道带着无尽悲伤、悔恨、恶毒意念的尖啸(悼亡尖啸的雏形)从白光与墨绿的交点爆发出来,横扫整个城市。无数本已陷入疯狂或濒临崩溃边缘的平民,在这尖啸声中直接七窍流血,软倒在地。连装备孢盾的净林者士兵也如遭重击,纷纷跪倒,头痛欲裂。
白光中心,李昭的身影显现,他悬浮在空中,双手死死按在一片扭曲蠕动的、由教堂虚影和活化根须组成的污染核心上。圣痕之力如同沸腾的熔岩,疯狂注入、净化、湮灭。但他左眼的瞳孔,那承载着圣痕视觉的窗口,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反噬压力。细密的裂纹,如同破碎的瓷器,开始在那只深邃的眼眸表面蔓延。
悲歌在森林中回荡,圣痕在核心处燃烧。代价,已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