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三天来，那些诡异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调查结果，原原本本地向秦正国汇报了一遍。
每说一句，秦正国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每汇报一个细节，他眼中那最后的一丝侥幸，就熄灭一分。
当张伯说到，秦风的手机信号，变成了一颗幽灵卫星时。
秦正国那具一直强撑着的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回身后的椅子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心中那最后一丝幻想，被彻底地，无情地碾碎了！
那个他一直不敢去面对的，最可怕的猜测，在这一刻被证实了。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
但这种种迹象，这种将整个现代信息社会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神鬼莫测的手段。
已经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那个唯一可能的答案！
是他！
真的是他！
那个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最锋利的刀！
那个他最看不起，最鄙夷的“工具”！
他，背叛了自己！
他，用自己教给他的，所有在黑暗中行走的手段，反过来，将自己这个所谓的“主人”，拖入了无尽的深渊！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再也抑制不住，从秦正国的口中猛地喷了出来！
鲜红的血液，溅落在他面前那张昂贵的黑檀木办公桌上。
“老爷！”
张伯大惊失色，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想要扶住秦正国。
“我没事……”
秦正国摆了摆手，推开了他。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了愤怒，没有了震惊。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彻骨悲凉。
以及，一丝解脱。
是的，解脱。
当最可怕的猜测，被证实为现实之后。
他那颗备受煎熬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输给了谁。
虽然，这个答案，比输给任何一个未知的强大敌人，都更让他感到屈辱和痛苦。
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的可悲傻瓜了。
他看着自己忠心耿耿的老部下，那张写满了担忧的脸，他突然笑了。
那笑声，低沉，嘶哑，充满了无尽的自嘲。
“张伯啊……”
他缓缓地说道。
“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回老爷，整整三十三年了。”
张伯的声音，带着哭腔。
“三十三年……”
秦正国喃喃地重复着，他的眼神变得悠远。
“那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我是怎么跟你形容，我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的？”
张伯愣了一下，努力地回忆着。
然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想起来了。
十年前，青龙会覆灭之后。
老爷曾经在一次私下的谈话中，用一种既得意，又带着一丝忌惮的语气，跟他说过一句话。
“我这个儿子啊，他不是人。”
“他是一把，天生就为黑暗而生的，最锋利的……刀。”
秦正国看着张伯脸上那震惊的表情，他知道，他也想起来了。
“呵呵……呵呵呵呵……”
秦正国再次笑了起来，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最后变成了两行浑浊的悔恨泪水，从他那苍老的眼角滚滚滑落。
“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啊……”
“我亲手……磨快了那把刀……”
“然后，又亲手，把它，递到了我自己的……脖子上……”
书房里，回荡着秦正国悔恨又自嘲的嘶哑笑声。
那笑声绝望而悲鸣，听得一旁的张伯心都碎了。
他看着自己追随了一生的主人，此刻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
他从未见过老爷如此失态的模样。
即便是当年秦氏集团遭遇最严重的资金危机时，老爷也依旧沉着冷静，力挽狂澜。
可现在……
张伯的心中充满了困惑。
他无法将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和印象中沉默自闭的大少爷联系在一起。
这怎么可能呢？
他看着秦正国那张写满痛苦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老爷……您……您是不是……搞错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大少爷他……他虽然性格是孤僻了一点，但……但他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量？”
“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您忘了，这十年来，他可是一直，都活在我们的监控之下的啊。”
张伯试图用理性的分析，来安慰自己这濒临崩溃的主人。
在他看来，秦风这十年虽然神秘，但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并未完全脱离秦正国的掌控。
他做的每一件脏活，每一次出手，都需要秦正国点头，需要他提供情报和资源。
他就像一只被圈养的猛虎，虽然凶猛，但脖子上始终套着项圈。
一只被关着的老虎，又怎么可能有能力在外面掀起滔天巨浪？
秦正国缓缓地停止了悲怆的笑声。
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张伯，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哀。
“监控？”
他自嘲地重复着这个词。
“你真的以为，我们能监控得了他吗？”
“张伯啊，你，还有我，我们都……太小看他了。”
“我们只看到了他为我们办成的事，却从未想过他是如何办成的。”
“我们只看到了他愿意展示的力量，却从未探究过，那隐藏在表面之下的，究竟是何等庞大的存在。”
秦正国深吸了一口气，混乱的大脑在情绪宣泄后，反而变得异常清醒。
他强迫自己去回忆这十年来，所有关于秦风的，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
“你还记得，五年前，城北的黑虎帮吗？”
他沙哑地问道。
张伯点了点头。
“记得。”
“那个黑虎帮，仗着背后有靠山，霸占了我们一个重要的物流中转站，狮子大开口，要价一个亿。”
“当时，您非常震怒，但又投鼠忌器，不好直接动用官方力量。”
“是啊。”
秦正国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
“后来，我把这件事，交给了秦风去处理。”
“我只给了他三天时间，和一份黑虎帮核心成员的名单。”
“结果呢？”
“结果……”
张伯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后怕的神情。
“结果，第二天晚上，黑虎帮的老大，和他那个所谓的靠山，就在一家私人会所里，因为吸食过量违禁品，双双暴毙。”
“警方给出的结论是，意外死亡。”
“黑虎帮，也因此，树倒猢狲散。”
“呵呵，意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