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警惕任何形式的“优化”提议。那是陷阱。】的警告，如同最后一道脆弱的堤坝，勉强阻挡着凌一凡心中那名为“好奇”与“渴望”的汹涌洪水。他知道理智的选择是什么——彻底关闭浏览器，删除那个该死的暗网地址，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得更深，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进一步分析”。
但人往往就是如此奇怪的生物。越是被告知是陷阱，那陷阱深处的微光就越是显得诱人；越是清楚前方危险，那颗想要窥探危险真相的心就越是躁动不安。
尤其是当他对自身那坑爹能力的无力感和对“高效”的渴望，已经积累到快要溢出来的时候。
那个加密聊天室的地址，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明知道里面可能藏着灾祸，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掀开一条缝，看看是否真的还有“希望”被关在最下面。
连续几天，凌一凡都处在一种极度的挣扎和煎熬之中。他机械地上班下班，躲避着李主任日益狂热的“气场点拨”，忍受着王大锤间歇性的倒霉和话痨，但整个人的魂仿佛都丢在了那个闪烁着光标的神秘界面上。
冷月的警告和王大锤无意中提到的“凡哥你最近眼神好空洞啊”最终都没能战胜那股扭曲的吸引力。在一个夜深人静、王大锤早已鼾声如雷的晚上，凌一凡最终还是如同被催眠般，再次坐到了电脑前。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奔赴刑场，手指颤抖着打开了 tor 浏览器——这是他之前出于记者职业习惯（苏小婉）和一点点技术好奇（从王大锤那旁敲侧击来的皮毛知识）偷偷安装的，从未想过真的会用它来接触世界的暗面。
输入那串复杂得如同天书的 .onion 地址，敲下回车。浏览器状态栏缓慢地读取着，仿佛正在穿透一层层厚重的帷幕，连接向一个未知的深渊。
短暂的等待后，屏幕跳转。没有炫目的界面，没有复杂的图形，只有一个极其简陋、甚至可以说是原始的聊天室窗口，背景是纯粹的黑色，文字是冰冷的白色，字体是那种老式终端般的等宽字体。
窗口顶部只有一个简单的提示符：【请输入接入密码：】
凌一凡深吸一口气，输入了那条信息里附带的密码：observe_LYF_0423。observe（观察），LYF（他名字的缩写），0423（他的生日？对方连这个都知道？！）。这密码本身就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被彻底看穿的窥伺感。
密码正确。界面跳转。
聊天室内部同样简洁到极致。左侧是一个极简的在线用户列表，此刻，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代号挂在上面：
【Efficiency_max】(效率至上)
右侧则是空白的聊天区域。没有任何欢迎语，没有任何说明，只有底部的一个输入框，光标在冷漠地闪烁。
凌一凡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对方在线！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冰凉，大脑一片空白，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和问题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他就像一个小偷，突然撞见了屋主，不知所措。
就在他僵持的这几秒钟里，聊天区域突然跳出了一行新的文字，来自【Efficiency_max】。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直接就是冰冷的核心：
【你来了。比预估的决策时间晚了47小时32分钟。犹豫是低效的根源之一。】
凌一凡：“！！！”
对方不仅知道他会来，甚至连他犹豫了多久都计算得一清二楚！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压迫感，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手指颤抖着，在输入框里敲下回复，试图夺回一丝主动权：【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Efficiency_max】的回复快得惊人，仿佛早已准备好：
【我是谁不重要。目的：观察，评估，必要时进行优化或清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能量层面的巨大浪费和不可控风险源。】
又是“浪费”！又是“风险”！和之前的评判一模一样！
凌一凡感到一阵屈辱的愤怒，敲字的速度都快了些：【浪费？风险？我只是想普通地生活！是这能力自己找上我的！我根本没得选！】
【Efficiency_max】：【无能者的典型托辞。能量选择宿主，但掌控权仍在个体。你的问题在于转化率极低，逸散率畸高，且控制逻辑混乱无序。每一次微小的愿望实现，都伴随着超额的、无意义的能量耗散，如同用反应堆电力点亮一盏油灯，99.9%的能量都以热噪声和副作用的形式浪费掉了。】
凌一凡看着这段充满专业术语却又一针见血的批评，脸颊一阵发烫。虽然听不懂全部，但“转化率低”、“逸散率高”、“能量耗散”、“副作用”这些词，精准地概括了他所有的痛处。
他忍不住反驳：【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像你一样，去抢别人的猫粮？还是把别人门口的东西摆成军训队列？！】
【Efficiency_max】：【那些是微不足道的演示，旨在向你展示精准控制的可能性和秩序的美学。真正的效率，体现在能量的获取、转化和应用的全链条优化上。你目前的“充电”方式，原始得令人发指。】
“充电”？凌一凡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心头猛地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直白地描述能力的消耗与补充！他之前只知道使用能力会饿，或者付出其他代价，但从未深入思考过背后的机制。
他急忙追问：【充电？什么意思？】
【Efficiency_max】：【看来你对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纯粹依靠本能驱动，真是可悲的能源体。简单来说，实现愿望、扭曲现实需要消耗能量。你的身体是转换器和容器，而非能量源本身。你感受到的“饥饿”，是容器即将见底时，身体发出的低效警报，并试图通过大量摄入低能量密度的物质（食物）来进行缓慢且低转化的补充。】
凌一凡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接触到世界的底层代码。原来……饿肚子是因为这个？那其他那些奇葩的副作用呢？
【那……那些副作用呢？报告消失，袜子变色，还有……】
【Efficiency_max】：【那是能量逸散的典型表现。由于你的控制精度不足，大部分能量在作用过程中并未精确抵达目标点，而是像泄漏的辐射般污染了周围的信息场或物质场，导致不可预测的畸变。你的“愿望”更像是一次粗糙的能量爆破，而非精准的手术刀。】
真相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了凌一凡一直以来的困惑。原来不是能力故意坑他，而是他自己太菜，控制不住，导致大部分能量都浪费和泄漏了！
一种混合着恍然大悟和更加深重无力的感觉包裹了他。
【那……高效的“充电”方式，是什么？】他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问题。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期待又恐惧。
聊天窗口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对方在评估是否要透露这个级别的信息。
然后，新的文字缓缓浮现，带着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教诲”意味：
【情绪。】
凌一凡一愣：【情绪？】
【Efficiency_max】：【是的。高强度、高纯度的情绪能量，是最高效的“燃料”之一。远比你那低效的生物能量转化（进食）要直接和强大。愤怒、恐惧、狂喜、憎恨……尤其是那些源于生命最底层冲动的情绪，其能量密度超乎你的想象。】
凌一凡感到一股寒意掠过脊背。情绪是燃料？这听起来……既诱人，又邪恶。
【那……该怎么用？】
【Efficiency_max】：【对于初学者，最简单的方式是引导和利用自身产生的强烈情绪。但这种方式依旧效率低下，且不稳定。更高效的方式，是……借用。】
【借用？】
【Efficiency_max】：【从周围环境中汲取。从其他生命体身上……引导和收集它们散发出的情绪能量。恐惧的尖叫，狂喜的颤栗，绝望的哀嚎……这些都是弥散在空气中的高能燃料，只需简单的引导和压缩，便能为你所用。】
凌一凡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冻结了。
从别人身上……汲取情绪能量？恐惧？狂喜？绝望？
这听起来……根本就是邪术！
他终于明白冷月所说的“代价未知但必然巨大”和“陷阱”是什么意思了！这种所谓的“高效”途径，其背后隐藏的，是践踏他人情感、甚至可能伤害他人的冰冷逻辑！
【Efficiency_max】似乎察觉到了他的震惊和抗拒，文字依旧冷漠：
【觉得难以接受？情感只是生物电和化学物质的产物，是一种可利用的自然资源。你的道德感，同样是低效和阻碍进化的枷锁。选择吧，凌一凡。是继续做那个低效、浪费、随时可能失控炸毁一切的危险废料，还是拥抱效率，掌控真正的力量？】
聊天窗口陷入了沉寂，只剩下那冰冷的白色文字，如同恶魔的契约，摊开在凌一凡的面前。
加密聊天室里，“效率至上”的冷漠直言，终于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其下冰冷而残酷的真相。
能力的提升之路，似乎通向一个凌一凡从未想象过的、黑暗的方向。
而他，站在这个十字路口，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