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聊天室里，“效率至上”（Efficiency_max）那番关于“情绪燃料”和“借用”的冰冷阐述，像是一桶夹杂着冰碴的污水，对着凌一凡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心中那点对“高效”的虚幻渴望，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生理性不适。
从他人身上汲取情绪能量？恐惧？绝望？狂喜？
这哪里是什么“高效途径”，这分明是魔鬼的交易！是将自身的力量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邪道！他甚至无法想象，那个“效率至上”是如何面无表情、甚至可能带着一种“优化”的满足感，去收集那些负面情绪的。
巨大的震惊和排斥感过后，一种更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对方提出的方案邪恶而不可接受，但指出的问题却是血淋淋的事实——他自身的“充电”方式（疯狂进食）确实原始低效，且副作用惊人。
难道就没有……正常一点的、不伤害他人的办法了吗？
就在他对着冰冷的聊天界面，内心一片冰凉和混乱之际，“效率至上”似乎完全洞悉了他的挣扎和排斥，新的信息再次弹出，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科普”耐心：
【看来你的道德枷锁比预期更牢固，这无疑限制了你的效率上限。不过，基于你目前的认知水平，我可以提供一份基础的《低阶情绪燃料转化指南》。】
【即使不涉及“借用”，仅利用自身产生的情绪，其转化效率也远高于你目前依赖的生物能转换（暴食）。】
紧接着，聊天区域开始滚动列出几条冰冷的“指南”：
【燃料类型：愤怒\/羞耻\/尴尬】
· 能量密度： 中高
· 获取方式： 回想或置身于令你极度愤怒、羞耻、尴尬的场景。例如：被上级当众羞辱（参考：李xx）、社会性死亡事件（参考：粉红色兔耳袜）、能力失控造成严重后果（参考：鸽群围观、王大锤桃花劫）。
· 转化要点： 聚焦情绪峰值，引导其灼烧感，想象其为沸腾的能量液。避免沉溺于情绪本身，专注于抽取其“热值”。
· 警告： 长期依赖此类燃料可能导致性格偏执或情感钝化。
【燃料类型：吐槽\/怨念】
· 能量密度： 中低，但可持续性较强
· 获取方式： 持续观察生活中的不合理现象、愚蠢行为（参考：李xx的气场论、王大锤的日常）。内心持续进行吐槽和抱怨，积累怨念能量。
· 转化要点： 将散碎的怨念如同收集静电般汇聚，压缩成更易利用的颗粒。可视为一种背景式慢速充电。
· 警告： 能量纯度较低，可能夹杂杂质，影响许愿精度。
【燃料类型：高度专注\/心流】
· 能量密度： 高且稳定
· 获取方式： 沉浸于某项需要高度专注度的活动（例如：编程、竞技游戏、精密手工）。
· 转化要点： 在精神高度集中、忘记时间流逝的状态下，精神力自发凝练，可引导其溢出的部分作为燃料。这是一种相对正向的充电方式。
· 警告： 进入心流状态本身需要消耗精力，且不易主动控制。
【燃料类型：满足感\/成就感】
· 能量密度： 中，具有独特的“润滑”和“稳定”效果
· 获取方式： 完成某项任务、帮助他人后产生的积极情绪。
· 转化要点： 捕捉任务完成瞬间的满足感波动，其能量性质温和，有助于平复其他剧烈情绪燃料带来的不稳定因素。
· 警告： 能量峰值短暂，需要及时捕捉，难以作为主燃料。
凌一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份匪夷所思的“指南”。
愤怒、尴尬、吐槽……这些他日常生活中最不缺少的负面情绪，竟然……都可以当成“燃料”？
尤其是“被上级当众羞辱（参考：李xx）”、“社会性死亡事件（参考：粉红色兔耳袜）”……这特么不就是把他最近的悲惨经历直接当成案例库了吗？！这种被当成解剖样本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但另一方面，这份指南又该死的……有说服力！
回想一下，似乎真的是这样！ 每次他被李主任骂得狗血淋头，内心怒火中烧的时候，好像确实……精神会特别“亢奋”？虽然那种亢奋是负面的。 每次他因为能力副作用而社死，尴尬得脚趾抠地的时候，身体也会发烫。 还有那无穷无尽的内心吐槽……几乎成了他应对压力的主要方式，原来这也能积攒能量？
甚至包括他偶尔熬夜打游戏通关，或者帮王大锤解决了某个小麻烦（虽然经常帮倒忙）后，那种短暂的满足感，也确实会让他心情舒畅，精神好上那么一点点。
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只是他从未有意识地去感知和利用过！
“效率至上”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些是你目前认知水平下，所能理解和运用的、相对“安全”的初级燃料获取方式。它们的共同特点是与你的个人体验绑定，效率有限，但足以让你摆脱对生物能转换（暴食）的重度依赖，初步减少能量逸散和副作用。】
【至于更高效的“借用”乃至“收割”技术，以及如何利用仪器大幅提升情绪引导和压缩效率，那不是你现阶段应该接触的知识。在你证明你能高效、稳定地利用自身情绪燃料之前，讨论那些毫无意义。】
【演示结束。自行选择。你的低效和犹豫，本身就在持续浪费观测资源。】
说完，根本不给凌一凡任何提问或反驳的机会，聊天窗口猛地一黑，【Efficiency_max】的账号瞬间从在线列表里消失，只剩下凌一凡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黑色界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脑海中那份详尽的、甚至带着点嘲讽的《低阶情绪燃料转化指南》，却清晰地告诉他，那不是梦。
对方来了，扔下一颗爆炸性的信息炸弹，把他从里到外批判了一遍，给了他一份看起来可行但极其别扭的“解决方案”，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整个过程高效、冷漠，充满了目的性。
凌一凡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大脑像被塞进了一个高速离心机，各种思绪被甩得七零八落。
拒绝“借用”他人的情绪，是他基于道德底线不可动摇的选择。但利用自身的负面情绪作为燃料……这个选项，虽然听起来依旧有些诡异，但似乎……并非完全不可接受？
至少，这听起来比动不动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或者让全世界袜子变色要“环保”一点？
而且，如果真能减少副作用，哪怕只是一点点，对他现在的处境也是巨大的改善！
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抗拒、好奇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近因为精神压力巨大，他确实又经常感到莫名的饥饿，看来又是“容器”见底的本能警报了。
要不……试试？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那双依旧刺眼的粉红色兔耳袜上——这可是SS级的羞耻和尴尬燃料啊！
他集中精神，努力回想那天早上发现自己所有袜子都变成这玩意儿时的震惊、绝望和社死感……那种熟悉的、想要原地消失的尴尬感再次涌上心头，脸颊开始发烫。
按照“指南”所说，他尝试不去沉溺于情绪本身，而是想象这种“灼热感”是一种沸腾的、可以被引导的能量……
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当他持续聚焦，并且下意识地低声吐槽了一句“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啊！”（吐槽燃料混合激活！）时，他忽然感觉到，小腹深处那个经常因为饥饿而抽搐的地方，似乎……微微发热？并且那种强烈的饥饿感，好像真的减弱了一丝丝？
虽然变化极其微弱，几乎像是错觉，但还是让凌一凡猛地睁大了眼睛！
有用！ 这匪夷所思的方法，竟然真的有用！
不需要吃东西，仅仅是通过回忆尴尬和配合吐槽，就真的补充了一点点能量？！
巨大的惊奇瞬间冲淡了尴尬。他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开始迫不及待地尝试其他“燃料”。
他回想昨天李主任非要拉着他感受“能量场”时那令人窒息的尴尬和吐槽欲……嗯，热度+1！ 他想起王大锤被保安大叔抛媚眼时自己的愧疚和无语……嗯，热度再+1！ 他甚至尝试回想之前能力失控时的恐惧和后怕……但这种情绪太过强烈，差点让他再次陷入恐慌，赶紧停了下来。（警告生效：需避免沉溺。）
一番尝试下来，他虽然没感到“能量澎湃”，但那种如影随形的、底虚般的饥饿感，确实被明显压制了！精神也似乎振奋了一点点！
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涌上心头。
虽然“效率至上”的目的不明，手段冷酷，但他提供的这个“理论”，似乎真的是触及了能力运作的某种底层逻辑！
他不再只是一个被动承受能力副作用的小白鼠，他终于第一次，窥见了一丝主动掌控它的可能性！
尽管这掌控的方式是如此奇葩——需要他主动去回想各种社死和糟心事儿，还得配合精准的吐槽……
这能力，果然从根源上就没打算让他正常过吧？！
凌一凡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因为回忆尴尬而依旧有些发红的脸，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情绪燃料”理论，像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为他指明了摆脱“暴食”和减少副作用的可能路径；另一方面，它也揭开了这个世界更加诡异和非理性的一面——情绪，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是驱动超自然力量的源泉？
那么，冷月她们使用的，又是什么“燃料”？ 那个“效率至上”呢？他如此推崇效率和剥离情感，那他自身的力量，又是建立在何种冰冷彻骨的“燃料”之上？
更多的疑问涌现出来。
但此刻，凌一凡暂时顾不上去思考那些了。他沉浸在首次“自主充电”成功的微小喜悦和巨大新奇感之中。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打量周围环境，寻找潜在的“燃料”来源——比如，正在客厅里一边打游戏一边大骂队友的王大锤，那蓬勃的怒气和吐槽力，要是能借用一点点……打住！不能“借用”！
凌一凡赶紧摇了摇头，把那个危险的念头甩出去。
路要一步一步走。至少现在，他找到了一个或许能让自己稍微活得“高效”一点、不那么像个饭桶和灾星的方法。
虽然这方法的前提是，他得时不时主动给自己喂点“精神辣椒水”和“吐槽芥末酱”。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