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亚洲三国围棋界那种仿佛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兴奋劲儿。
大洋彼岸的米国，此刻的气氛却是截然不同的阴沉。
位于硅谷核心地带的酷哥公司总部大楼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在一间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顶级会议室里，一群身穿白大褂或者高级西装的研发人员正聚在一起。
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自诩为上帝之手的精英们，现在轮到他们脸色不好看了。
坐在首位的公司大佬，脸色阴沉得像是一块暴风雨前的乌云。
他狠狠地将一叠打印出来的资料摔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大佬看着手下这群平日里自视甚高的技术骨干，终于忍不住发飙道。
“是谁？”
“到底是谁把我们的核心机密泄露了出去？”
“那个天朝贺，他究竟是怎么知道吉米狗最底层的工作原理的？”
“要知道，这可是我们公司最高级别的绝密，连董事会都没几个人完全清楚！”
咆哮声在会议室里回荡，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大佬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白人男子身上。
“吉米，你是项目的总负责人，你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吉米，这个一手缔造了吉米狗的天才科学家，此刻却显得比其他人镇定许多。
西方人有一个根深蒂固的习惯，那就是极其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喜欢把自己研究出的划时代产品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
吉米狗，就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荣耀。
吉米推了推眼镜，伸手拿起了桌上那份让他也感到一丝惊讶的资料。
那上面打印的，正是贺凡发表在天朝围脖上那篇洋洋洒洒的长文翻译版。
而在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捏着一份关于贺凡个人的详细调查报告。
看着这些详实的资料，吉米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甚至带着一丝傲慢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说道：“boSS，请息怒，其实我们根本用不着这么担心的。”
“即便他们知道了吉米狗的工作原理，那又怎么样呢？”
“知道原理和能打败它，完全是两个维度的概念。”
“更何况，要知道，我们之前推向市场、横扫亚洲棋坛的，仅仅只是吉米狗的初级阶段版本而已。”
“为了应对明天跟天朝柯云的这场焦点之战，我们技术团队昨晚已经通宵加班了。”
“我们连夜给吉米狗升级了最新的核心算法程序，加载了更多的算力支持。”
“也就是说，明天的吉米狗，将会进化得更加强大，更加无懈可击。”
“所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徒劳的，胜利的一方注定还是属于我们酷哥公司。”
吉米顿了顿，扬了扬手中关于贺凡的资料。
“至于这个天朝贺，为什么能看穿我们的逻辑，其实也不难解释。”
“我这里有一些关于他背景的深度挖掘资料。”
“在他的身上，确实笼罩着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环。”
“像什么畅销书文学家，天才音乐家之类的头衔，简直数不胜数。”
“但是，很多人被这些娱乐性质的身份迷惑了，却忽略了他另一个最具含金量的身份。”
吉米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同事，抛出了谜底。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数学界前段时间的轰动事件。”
“天朝贺，其实还是一位被国际数学联盟公认的世界级数学家。”
“困扰了人类几百年的费马猜想，就是被他亲手解开的。”
“现在数学界甚至已经有了以他名字命名的‘贺凡定律’。”
“对于这样一个站在人类逻辑巅峰的数学天才来说，通过逆向推导分析出吉米狗的算法逻辑，就不奇怪了。”
其他人听了这番解释，纷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是啊，一位世界级的数学家，他对逻辑和算法的敏感度绝对是恐怖的。
如果说这样的人能看透人工智能的皮毛，那在逻辑上是完全说得通的。
只是，这群自以为是的科学家永远都想不到。
贺凡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并不是靠算的。
而是因为贺凡是一个穿越者。
他在前世，早就见识过类似的东西。
那个同样也会下围棋，并且把整个世界围棋界虐得体无完肤、让棋手绝望哭泣的阿法狗，给贺凡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
天朝棋院这边的气氛，却已经热烈到了沸点。
早上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透着一丝深秋的寒意。
但棋院那朱红色的大门外，就已经聚集齐了无数的围棋爱好者。
人群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早已架起了长枪短炮。
甚至有些人，为了占一个好位置，是连夜在这里打地铺过的。
他们裹着军大衣，打着简易的帐篷，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豆浆。
所有人都在等，就等今天这场关乎人类尊严的开战。
其实，对于柯云与吉米狗的对决，原本普通的民众并没有表现得那么激烈。
毕竟在很多人眼里，这只是一场游戏。
但是，只有真正的围棋爱好者，才明白其中的重量。
他们不想人类在这块传承了千年的黑白世界里，在这块象征着人类智慧最后堡垒的三分地上，输给一台冷冰冰的机器。
在他们看来，如果人类真的输了，这不仅仅是比赛的失败。
这简直就是一场信仰的崩塌，是一场文化的灾难。
围棋爱好者们挥舞着手臂，举着连夜赶制的旗帜。
他们高声地叫喊着，声音汇聚成洪流，试图穿透墙壁给里面的柯云打气。
“柯云加油！”
“柯云必胜！”
“扞卫人类智慧！”
“人类必胜！”
这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而现场直播的电视台，以及很多的国内外拿到了直播权的媒体，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他们把这热血而又悲壮的一幕，如实地传播到了世界的千家万户。
网络上，更是早已炸开了锅。
所有的职业棋手，无论段位高低，都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公开发言。
他们无条件地支持柯云战胜吉米狗。
平时或许有竞争，或许有恩怨，但这一刻，他们是同仇敌忾的战友。
因为他们知道，人类输不起这一仗。
时间，终于来到了早上8点30分。
天朝棋院的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
上百家的国内外媒体、电视台、网络直播平台，将这里挤得水泄不通。
闪光灯疯狂闪烁，快门声响成一片。
在众多媒体中，只有央视的体育频道拿到了赛前独家采访柯云的资格。
而负责采访柯云的人，正是体育台以犀利着称的名嘴段轩。
直播信号接通，正式开始了。
所有的摄像机镜头，在这一刻全部对准了那个年轻的身影。
柯云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
段暄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话筒递了过去。
“柯云，你好。”
“众所周知，现在你是公认的世界围棋领域的第一人。”
“你也是我们在围棋领域面对人工智能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今天对阵吉米狗，全世界都在关注，你可以告诉大家，你有几分把握胜它吗？”
这一刻，柯云就是世界的焦点，是全人类的代表。
不管是坐在电视机前的老人，还是拿着手机看网络直播的学生。
甚至现场屏住呼吸的媒体记者们。
他们把目光死死地聚在了柯云的身上。
他们太想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太想知道柯云接下来说的话了。
面对黑洞洞的镜头，面对亿万期待的目光。
柯云并没有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话。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淡淡地道：“说实话，我没有把握。”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甚至，我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心都凉了半截。
段轩也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柯云会这么直白。
不过作为资深名嘴，他的专业素养还是很高的，瞬间就调整了表情恢复过来。
“我们注意到，昨天贺凡先生在网上发了一篇关于人工智能的深度文章。”
“里面着重分析了吉米狗的工作原理，剖析得很透彻，不知柯云你看没看过？”
柯云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敬佩。
“看过，我们整个棋院的棋手，昨晚都在第一时间研读了那篇文章。”
“真的很感谢贺凡先生做出的贡献，他的分析非常精准。”
“是他让我们第一次清晰地知道了，吉米狗到底是怎么下围棋的。”
段轩追问道：“既然已经了解了吉米狗的底细，那怎么还没有把握胜它呢？”
柯云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胜它，完全是另一回事。”
“贺凡先生在文章里也说了，目前人类很难在围棋上胜过吉米狗。”
“这其中有很多复杂的因素。”
“吉米狗背靠庞大的数据库，它对我们每个棋手的棋路都很了解。”
“而我们，仅仅只知道了它的工作原理，知道它怎么思考，但目前还没有想出具体的战术方法去胜它。”
“这就是现实。”
采访在凝重的气氛中进行了30分钟。
9点正，钟声敲响。
柯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毅然决然地走进了那间封闭的对战室。
在那间屋子里，他将一个人，面对一台机器。
而在对战室里，早就准备了几台高清摄像机。
它们将360度无死角地把他与吉米狗对战的每一个微表情，都传播出去。
……
万众瞩目的柯云与吉米狗的对战，终于开始了。
柯云坐在电脑前，深吸一口气，熟练地登上账号。
他进到了吉米狗早已开设好的那个代号为“God”的房间。
一番程序的自动猜字后。
柯云取得了执黑的先手权。
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局，毕竟先手在围棋中意味着主动。
……
而此时此刻，在千家万户。
无数人都早已经打开了电视，或者锁定了网络平台。
他们屏息凝神，观看着这也许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场智力世纪大战。
在京城的林家大院里。
陈继堂老爷子是个资深的围棋迷，也是个臭棋篓子。
他第一时间就把电视调到了央视的体育频道，戴上了老花镜。
电视画面里，解说员的声音紧张得有些发颤。
柯云握着鼠标的手很稳，他点击了屏幕，走出了第一手。
那是很传统的星位。
然而，几乎是在柯云落子的瞬间，吉米狗没有任何的考虑，秒跟了一手。
机器是不需要犹豫的，这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心理压迫。
对局下得很快。
噼里啪啦的落子声仿佛就在耳边。
时间转瞬之间，就过去了三十分钟。
这时，一直保持着快节奏的柯云，突然放慢了下子的速度。
他眉头紧锁，显然是遇到难题了。
虽然他昨晚上已经做好了输的心理准备。
可作为人类最强棋手，他的骄傲让他也不想输得那么难看，不想输得那么毫无还手之力。
在与吉米狗交换了几十手后，柯云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对。
今天的吉米狗，好像比以前更强了，而且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之前详细分析过其他棋手跟吉米狗的棋谱，对它的棋力有一个预估。
所以现在自己亲手跟吉米狗对战，那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很快就感到了吉米狗被加强了，它的每一步都像是预知了未来。
于是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开始进行长考。
可是，柯云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就是人类的生理局限性。
人在长时间的高强度思考后，大脑会缺氧，思维会更加的劳累，判断力会下降。
所以放慢速度，反而对吉米狗是有利的。
因为它是一台机器，它不会累，不会有情绪波动。
给它思考的时间越多，它那恐怖的芯片就会搜索到更多的有用数据。
它能进行更深层次的推演，并且还能把柯云当下的棋路进行收集整理。
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
柯云盯着屏幕，汗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他考虑了差不多10分钟，手指悬在鼠标上微微颤抖。
最后，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在棋盘的正中央，那个被称为“天元”的位置附近，重重地落了一子。
这是一手极其罕见、甚至有些脱离常规的棋，也是他在绝境中试图打乱机器算法的搏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