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站在原地，手里的篮球还在滴着紫色药液。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陈渊跪在地上，抱着那张残破的照片，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他的嘴唇一直在抖，但发不出声音。操作台上的屏幕全黑了，只有几盏应急灯闪了一下，又灭了。
周默站在门口，耳麦里传来技术组的喊声：“系统离线！所有AI节点停止响应！不是断电，是……自动关闭！”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骁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笔记本。那本子已经被踩过好几次，封面沾着血和药水，页角卷起。他弯腰捡起来，手指碰到纸面时，感觉到了一点湿意。
他翻开一页。
上面画着一条抛物线，旁边写着一行字：“三分球最难的不是力气，是角度。”
这句话是他去年写在训练本上的。那天他在球场练投篮，连续三十个不进，气得把球砸向篮板。程小满坐在场边吃辣条，一边嚼一边说：“你这动作太僵，像考试写完选择题就交卷的学渣。”
他记得自己当时笑了，重新调整姿势，从脚步到出手点一点点改。最后一球，空心入网。
现在他看着这行字，耳边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让骁骁继续打球。”
母亲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陈渊。
“你说人类逻辑有漏洞？”林骁开口，声音不高，“可你忘了，漏洞之上还有选择。”
陈渊没反应。
林骁把笔记本合上，用力一捏，纸张被压成一团。他抬起手，将纸团朝陈渊扔了出去。
纸团飞出去的瞬间，他右脚一扫，把脚边的篮球踢了起来。
球腾空而起，正好撞上还在下落的纸团。
啪的一声，两者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像是传球配合。
纸团继续飞行，划出一道弧线。它的轨迹不高不低，不偏不倚，正对着陈渊左手袖扣上的金属环——那里刻着“a=0.618”。
距离大概五米。
时间不到两秒。
纸团穿过袖扣的刹那，整座实验室的所有设备同时熄火。
主控屏、监控墙、数据终端、警报器、照明系统……全部黑屏。
连耳麦里的通讯都断了。
安静。
彻底的安静。
周默站在门口，手还按在耳麦上。他感觉到战术背心后背全湿了，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
他看见林骁慢慢走过去，在离陈渊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算尽了比例、节奏、反应时间。”林骁说，“但你没算到，有人愿意为‘不对’的事，拼尽全力去投那一球。”
陈渊终于抬起头。
他的眼睛是空的，像是被人拔掉了电源。
“不可能……”他喃喃，“这只是巧合……系统不会因为一个动作就……”
“不是动作。”林骁打断他，“是你信的东西塌了。”
他蹲下来，和陈渊平视。
“你以为黄金分割是宇宙规律，是完美的秩序。可你知道我妈为什么留那句话吗？因为她知道我会难过，会放弃，会觉得自己不够好。”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她留下的不是密码，是提醒。提醒我别活成别人的公式。”
陈渊的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音。
林骁站起来，转身走向操作台。他拿起一支掉落的试管，里面还剩一点透明液体。他盯着看了两秒，然后轻轻放在桌上。
“你的系统不是被黑客攻破的。”他说，“是你自己关的。”
周默这时才走上前。他看了一眼操作台，发现所有权限日志的最后一行写着：【指令来源：核心控制器】。
也就是说，系统是在接收到某个信号后主动关闭的。
那个信号来自陈渊的袖扣。
林骁走回原地，捡起那只沾满药液的篮球。球面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玻璃刮过。
他低头看了看。
球皮裂开了一小块，露出里面的填充物。看起来像是一层金属丝网。
他没说话，只是把球抱在怀里。
周默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你怎么知道会这样？”
“我不知道。”林骁说，“我只是试了一下。”
“万一失败呢？”
“那就再来一次。”他说，“我不怕投丢。”
两人沉默了几秒。
外面传来远处的脚步声，应该是支援队伍正在靠近。但没有人进来。
林骁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渊，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之前说，我妈是起点，我是终点。”他问，“那你有没有想过，终点之后是什么？”
陈渊没抬头。
林骁也不等他回答。
“终点之后，是新的开始。”他说，“比如我现在站在这里，还能说话，还能投篮，还能记住我妈说过的话。”
他抬起手，把篮球轻轻放在操作台上。
“你的实验结束了。”他说，“但从今天起，我的才刚开始。”
周默看了眼手表，时间是早上六点十七分。
天快亮了。
窗外透进一丝光，照在三人身上。林骁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陈渊脚边。
陈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袖扣。金属环已经断裂，一半掉在地上，另一半还挂在衬衫上。
“a=0.618……”他低声念着，“怎么会……穿过去……”
林骁没再看他。
他走到门边，靠墙站着。手里还攥着那本染血的笔记本。纸页之间夹着一张照片，是母亲年轻时的样子，笑得很温柔。
周默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肩膀。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林骁深吸一口气。
“先把人带走。”他说，“然后重启系统，恢复数据。那些实验体的信息不能丢。”
周默点头。
“你还行吗？”他问。
林骁活动了下手腕。
护腕有点松了，但他没去系。
“还行。”他说，“就是胳膊有点酸。”
周默笑了笑。
“下次别玩这么大的。”他说，“我们可没第二个你。”
林骁也笑了下。
“下次？”他说，“我觉得不会再有下次了。”
话刚说完，操作台最角落的一个指示灯突然闪了一下。
绿色。
非常短暂。
林骁的目光立刻转过去。
他走过去，盯着那个灯。
它没再亮。
但他记得刚才的颜色。
不是红色，也不是黄色。
是绿的。
他伸手摸了摸开关按钮。
表面有一点潮湿，像是刚被人碰过。
他的手指停在那里。
周默注意到他的动作。
“怎么了？”他问。
林骁没回答。
他弯腰，把耳朵贴在操作台边缘。
里面有极轻微的电流声。
不是启动，也不是重启。
更像是……待机。
他直起身，看向陈渊。
陈渊仍然跪着，眼神涣散。
但他的左手，正缓缓抬起来。
手指朝着胸口的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