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神诗 · 〈焚光降〉
炎风起，天幕低，
百川止息候火仪。
赤羽列，玄水归，
三界万象向光趋。
火为冠，姒为仪，
一身焚照破长晖。
焰开骨，光启肌，
掌心一动应天辞。
谁敢望？
谁敢觑？
光若临世，万神避。
火莲坼，水镜淬，
此刻天地无处匿。
天霁落，心初悸，
清光不语看焰起。
姒将焕，命将啓，
此焚一瞬改劫纪。
——
【盛典序章 · 古辞】
火曰灼灼，照彻荒原；
水曰泠泠，涵万古寒。
光落其巅，万魂皆寂；
清临其境，百川自安。
火来如朝，水来如暮；
二气既会，三界息焉。
——《三界会礼·古辞第一章》
——
三界盛典的日子终于降临。
水光铺开像万里的银镜，火焰在镜面上跳跃，被冷光折成千万片。
天地一时静得像是忘记了呼吸，只有水声在极远处轻轻晃动。
那一刻，火神族踏上水镜长廊。
火焰落在水上，本不相容，却因为仪式的神力而稳稳浮着，像一串带着光的脚印。
岩姒走在队伍最前。
这三年，她长得太快，像火焰将要成年时自然迸出的那种明亮。
她一出现，空气便变得热了几分。
她的神形已是少女，却带着火族特有的凌冽与灼亮：
火色的发在水界光线下透成金红，像极早晨未升起的光芒酝酿在发丝里。额间火纹在水光折射下微微跳动，像呼吸。她的眼亮得过分，仿佛把所有阴暗都照得无处可藏。
火族长老都知道：
她已是火之女，不再是孩童。
水光反衬着她，她每走一步，水界都亮了一寸。
——
而在水镜的尽头，霁寒安静地等在那里。
他像被整片水界托举着，淡得近乎透明，又清得刺目。
青白的长发垂在肩侧，像湖底的光。
眼是冷湖镜面，深沉、无情绪，却让人无法逃开。
他站在那里，整个世界仿佛被他悄悄冷静地整理干净。
当岩姒的火光照过来，他第一次抬眼。
岩姒感觉自己像撞见了一片极深极冷的湖，而那湖里藏着千年的寂静。
霁寒只是淡淡看着，没有笑，也没有任何波动。
可水光在他眼底碎开，像是被岩姒的光打动。
不是心动。
是本能的对照——
光遇见清。
——
两族正式相对。
大长老的声音在水镜上回荡：
“火神族，请步入天霁殿。”
岩姒被推到队列最前，她抬手行礼，声音清亮温热：“火神岩姒，见过水仙族。”
她的声音一落，水镜轻晃，像是被炙热触及。
霁寒向前一步。
他的动作宁静，没有任何烟火气。
他微微颔首，嗓音干净得像初化的冰：
“水仙霁寒，见过火神族。”
两人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再次撞上。
火与水，光与清，像被三界安排好一般，在水镜中央相照。
对于这场会面，岩姒是不忌讳、不害怕的。
她天生明艳，天生外向，对所有新奇事物都怀着十七岁少女的坦然与明亮。
霁寒则恰恰相反，他的神情冷静到近乎没有温度。
但当岩姒靠近的那一刻，水镜深处像有什么轻轻震了一下。
彼此吸引的不是爱情，而是生命本能的交汇。
——
礼仪结束后，岩姒轻轻开口，声音温软而大方：“霁寒……是吗？久闻水仙族冷静自持，今日一见，果然……很不一样。”
她是真心赞叹，像火光照水一样自然。
霁寒却怔了一瞬——别人称他冷，多是避他、怕他。只有她，只说“很不一样”。
他微不可察地抬眼，第一次认真看这个火之女。
“殿下之光……也与传闻不同。”霁寒轻声道，声音温度几乎是零度，却像在陈述一件无法忽视的事实：“更明亮。”
岩姒笑了，火光轻轻跳起。
那一瞬，整个水镜都亮了一下。
——
盛典正要开始。
火神族将在水界之光下展示火术。
所有目光都聚向岩姒。
霁寒站在侧殿，他的眼神第一次难以从一个人身上移开。
而在最远处阴影里，烬夭静静站着。
她看着岩姒被所有光簇拥，看着那个清冷少年安静地注视岩姒。
胸口隐隐痛起来。
火光越亮，影就越冷。
——
水镜殿的中心空出一片圆形光域。
四周万名三界来客静立，水面如镜，火焰倒影在其中轻轻晃动。
仪式官低声宣布：
“火神族，将献祭火术。”
岩姒向前一步。
她抬起左手。
火从她的掌心升起的方式，不是喷、不，是怒，而像是一朵花——像某种古老的记忆在她掌心重新绽放。
火光先是极小的一点，被水光映得像红玉。
下一瞬，她指尖一抬——火莲开了。不是凡火。是“文明初生之火”。
火神族最古老的祝祷象征。
火莲开得极慢，花瓣一层层舒展，像天地初开时出现的第一道光。
水光落在火莲上，没有熄灭它，反而把它映得更亮。
亮得像能让盲者睁眼。
亮得像能让死者记起温度。
全场寂静。
仿佛人人都被这光“托住”了。
火莲在水镜中央漂浮着，没有烧毁水，却让水升起了微微的温度。
有人低声喃喃：
“这是……火神文明的核心火术……”
“可在水界……竟能如此和鸣……”
——
霁寒站在最前方，他的眼第一次错开冷色。
他不是被震撼——而是某种“本能恭敬的感触”从胸口深处升起。
仿佛这光被他等了千年。
这是霁寒第一次心动。
不是情动，是天地万物的清水
第一次向某团火轻轻屈服。
他眼底那一层极薄的冰意晃了晃。
像湖面第一次起风。
——
水仙族长老们在侧殿交换眼神。
他们的神情不是惊慌，而是——思索。
因为他们很清楚：
火与水若能如此和鸣，那这份结合，可能真正改变三界的结构。
一位大长老低声说：
“她若成为火神……”
“……则未来三界或可无战。”
另一位补了一句：
“水与火相合……非止于仪式。”
这些话很轻，但在水镜殿中央像暗潮悄悄卷起。
——
而此刻的岩姒毫无自觉。
她只是稳稳托着火莲，光落在眉睫间，整个人像被神降临般照亮。
火光照到霁寒眼底，照到整个水镜殿，甚至照进最远处的阴影。
烬夭站在那里，看见所有人被火莲吸引，连岩姒自己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她胸口微微缩了一下。
像有什么被火光照得太亮，亮到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