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币所的寒冰魔舟,载着收获巨大却也伤痕累累(主要是心神消耗)的林小邪,在冰冷死寂的绝望海外围航道中疾驰。
船舱内,林小邪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心神沉入体内,仔细体悟着与“愿力星核”本源融合后的变化。
混沌丹田中央,那灰蒙蒙的漩涡依旧,但漩涡中心,除了那团代表“源初之净”的紫色魔源光晕外,又多了一枚缓缓旋转、散发着温暖乳白光芒的微型“星核”虚影。三者(混沌漩涡、魔源、星核)并非简单并列,而是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相互环绕、能量交融,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散发出一种包容、古老、希望并存的全新气息。
他意念微动,便能清晰地感应到星核虚影中蕴含的磅礴愿力储备,以及其中流转的、属于古幽界遗民的万千祈愿碎片——对净土的向往、对亲人的思念、对恶疫(寂灭)终结的渴望、对传承延续的执着……这些愿力纯粹而炽热,但也带着沉重的历史尘埃。
“众生之愿,并非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源自最真实生命体验的渴望与执念。”林小邪心中明悟,“要汇聚和使用它,不仅要自身信念足够坚定作为‘灯塔’,更要能理解、承载乃至引导这些愿力背后的‘重量’。”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星核本源的融合,让他对“心念力量”的感知和操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如果说之前在暴怒营地是点燃微小火种,那么现在,他仿佛手持一个可以调节功率、汇聚光线的“探照灯”,虽然还远未到如臂使指、汇聚万民之愿的程度,但方向已然明确,工具已然在手。
同时,这次绝境中的爆发与融合,也让他的混沌灵力、魔源之魂与自身道心结合得更加紧密。他的修为虽然依旧卡在元婴后期巅峰的瓶颈,但根基之雄厚、力量本质之高等,已然超脱了这个层次的范畴。他甚至有种预感,一旦他找到契机突破化神,其威能将远超寻常化神修士。
然而,收获巨大,隐患与挑战也随之而来。
首先便是墨菲斯托。他在对方领地深处,重创其化身,夺走(实为共生)“愿力星核”,这仇结大了。绝望魔神绝不会善罢甘休,后续的报复恐怕会极其酷烈且防不胜防。他必须更加小心,尤其是在精神防御方面。
其次是玛门。他此行是代表铸币所,带着玛门的“许可”前去。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还“疑似”取得了重大收获(玛门虽不知具体,但肯定猜到他得到了与愿力相关的重要东西),玛门会如何反应?是继续“合作”榨取价值,还是觉得他威胁太大、欲除之而后快?尤其是,玛门那“终焉贪婪”的野心,很可能对“愿力星核”这种能高效处理“心念祭品”的宝物垂涎三尺。
再者是彼列和萨麦尔。绝望海事件必然震动整个魔界高层,另外两位魔神不可能毫无察觉。彼列本就狡诈多疑,萨麦尔暴躁易怒,他们又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屡次搅动风云、如今似乎实力大增的人类修士?是拉拢,是敌视,还是也起了觊觎之心?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他自身的道路。“教化魔界,点燃火种,恢复古幽界安详”——这个目标,在获得“愿力星核”后,似乎有了实现的可能,但也变得更加复杂和沉重。
魔界如今的情况,是“寂灭”侵蚀万年、四大魔神统治无数岁月后形成的稳固而扭曲的体系。暴力、掠夺、欺诈、绝望已深入骨髓。仅仅依靠点燃几个微弱的“火种”,传播“灵魔共生”的古史理念,就能扭转这滔滔洪流吗?
“愿力星核”的力量再强,也是“器”,是工具。真正的改变,在于“人心”,在于魔界亿万生灵自身意识的觉醒与选择。这需要时间,需要契机,更需要……一个足以撼动现有秩序、带来切实‘不同’体验的‘示范’或‘冲击’。
林小邪想起了在暴怒营地初见岩刺三人时的情景,想起了那一点点被唤醒的、对“存在”、“安宁”、“自由”的渴望。那便是希望所在,虽然渺小,却真实不虚。
“或许,我不该奢求一下子改变整个魔界。”林小邪心中渐渐明晰,“我的道路,是点燃‘火种’,播撒‘理念’,创造‘可能性’。当越来越多的个体开始质疑纯粹的暴力与毁灭,开始向往不同的生存方式,开始汇聚起哪怕微弱的正向愿力时,量变终将引发质变。”
“而‘愿力星核’和‘灵魔共生’的理念,就是我播撒火种、放大愿力的工具。我要做的,是在魔界各处,寻找那些可能被点燃的灵魂,给予他们‘不同’的体验和‘希望’的种子。同时,也要寻找机会,向整个魔界展示——除了掠夺与毁灭,还有另一条路可走,一条更接近它们血脉本源、更能带来长久安宁与力量的道路。”
他想到了血汗魔矿深处可能存在的对“自由”的渴望,想到了虚妄之城下水道那个执着于“真实”的破损傀儡,甚至想到了萨麦尔麾下那些在暴怒中麻木、却可能渴求片刻安宁的普通魔兵……
道路漫长,但方向已定。
就在这时,冰魔船长进来禀报:“邪骨大人,我们即将抵达铸币所外围码头。另外……刚接到玛门大人的直接传讯,让您返回后,立刻前往‘金库大殿’觐见。”
来了。林小邪睁开眼,眼中三色光华一闪而逝,恢复平静。
“知道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该来的总会来。与玛门的这次会面,将决定他接下来在魔界的处境,也是他实践新道路、应对新挑战的第一步。
他必须小心应对,既要展现价值,让玛门觉得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利益”,又要隐藏好“愿力星核”已与他共生、以及他对抗“终焉贪婪”野心的最终目的。
教化魔界,恢复古幽安详之路,从来不是请客吃饭,而是步步惊心的博弈与战斗。但此刻的林小邪,信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他不仅是为了参悟大陆的亲人,为了苏凌雪,更是为了这方被“寂灭”和扭曲权柄折磨了万古的天地,以及其中无数挣扎求存的灵魂。
魔舟缓缓靠岸,铸币所那恢弘而冰冷的轮廓再次映入眼帘。林小邪深吸一口气,踏上了码头。他知道,前路风波更急,但他已携星核之光,道心似铁,无惧前行。古幽界的安详或许遥远,但点燃的火种与播撒的理念,终将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开辟出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