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峒峒刚喘过一口气，天上没飞机下蛋了，地上的缅军也缩回去舔伤口。
可林子里的气氛一点没松快，反倒绷得更紧了。
谁都明白，英国人吃了这么大亏，绝逼不能算完。
更别说江对岸还蹲着个说不清是来帮忙还是来抄家的美国佬调查组。
林凡胳膊上的夹板还没拆，就猫在指挥部里跟韩德胜、陈剑几个抠哧那几张破地图。
北边送来的家伙是好使，可炮弹打一发少一发，药品用一点没一点。
韩德胜从勐腊带回来的话，像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口——想要后续援助，得让人家顾问组进来“指导工作”。
“指导个屁！”
王雷一脚踹翻个空弹药箱，火星子直冒，“摆明了要骑咱脖子上拉屎！到时候是听他的还是听支队长的？”
陈剑推推眼镜，没吭声，瞅着林凡。
林凡拿铅笔头一下下戳着地图上勐腊那个点，眼皮都没抬：
“请神容易送神难。
可不请，眼下这关就过不去。”
他扔下笔，“老韩，你带一个排，亲自去黑水河口接人。
规矩跟他们讲明白：进山得听咱们安排，不准乱窜，不准私下接触弟兄们。
武器…准带短枪。”
韩德胜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明白。我压着他们走。”
两天后，黑水河口那片瘴气林子边上，韩德胜见到了北边来的“顾问组”。
统共五个人，打头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姓方，穿着洗得发白的干部装，话不多，眼神跟钩子似的。
后面跟着俩年轻人，像是技术员，抱着些图纸仪器。最后是俩兵，腰里别着盒子炮，站得跟枪通条似的直。
“韩参谋长，麻烦你们了。”
方顾问握手很有劲，脸上没啥笑模样，“林队长有什么具体指示？”
韩德胜按林凡交代的，把几条规矩硬邦邦说了一遍。
方顾问安静听完，点点头：“客随主便。我们主要是帮助同志们熟悉装备，提高作战效能。其他的，听林队长安排。”
话说的漂亮，可韩德胜心里直打鼓。
这帮人太稳当了，不像来帮忙，倒像来接收的。
顾问组一进黑石峒峒，立马成了焦点。
当兵的远远瞅着，交头接耳。
方顾问压根不理会，带着人直接扎进炮兵阵地和电台室，围着那几门苏制炮和新到的电台打转。
“这炮瞄具校准有点偏差，得调。”
“电台频率稳定性不够，容易受干扰。”
“防炮洞深度不足，抗不住重磅弹直接命中。”
几句话点出来，全是要害。
王铁锤本来还梗着脖子不服，听人家一说，立马蔫了，屁颠屁颠跟着学怎么调密位，怎么算弹道。
连王雷手下最愣的兵，看见那俩技术员徒手把摔散架的电台捯饬出声了，眼都直了。
林凡冷眼瞅着，心里门清。人家这是亮肌肉呢，告诉你离了老子你真不行。
果然，晚上方顾问就找上门了。没废话，直接摊开几张手绘的防御图：
“林队长，目前阵地配置漏洞很大。
建议调整高射炮位，形成交叉火力；前沿雷区需要加强密度和诡雷设置；通讯密码必须立即更换，美军侦察机持续在附近盘旋，有窃听风险。”
句句在理，可句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凡没立马答应，敲着桌子：“调整需要时间，弟兄们都很疲了。密码的事…容我想想。”
方顾问也不逼，点点头：
“当然，林队长决定。不过…”
他话锋一转，“上级很关心黑石峒峒的前途。单纯据守，绝非长久之计。
建议尽早考虑向外发展，建立巩固的根据地。
我们可以在战略规划上提供协助。”
这话就有点越界了。韩德胜脸色当场就变了。
林凡却笑了：“方顾问说的是。等打退英国人下一波进攻，再从长计议。”
送走顾问组，陈剑急匆匆进来，递上份密电：“支队长，哈里森那边又来催了！
问我们考虑得怎么样，还暗示…暗示如果我们需要‘更可靠的盟友’，他们可以提供‘全方位保障’。”
美国人这是闻着味了，趁火打劫来了。
林凡把电纸揉成一团：“告诉哈里森，黑石峒峒感谢美方好意。
但目前战事紧张，暂无暇深谈。
另，我军近日挫败英军空袭，击落敌机一架，缴获部分文件，疑似涉及第三方势力（暗指国民党）活动迹象，待核实后再行通报。”
他这是继续吊着美国人，顺便给国民党上眼药。
“另外，”
林凡压低声音，“让咱们在仰光的人，悄悄放点风出去，就说…美国人不满英国佬独吞缅北，正私下接触反抗武装。”
陈剑眼睛一亮：“挑拨离间？”
“水浑了，才好摸鱼。”林凡冷笑。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透，哨兵突然连滚带爬冲进指挥部：
“支队长！后山…后山哨所遭袭！俩人牺牲！武器被抢了！”
所有人瞬间惊醒。林凡带人冲到后山，只见哨所一片狼藉，守夜的两个兵倒在血泊里，脖子被利器割开，配的步枪和子弹带没了。
现场脚印杂乱，明显是老手干的。
“不像是缅军干的…”
韩德胜检查完伤口，脸色难看，“手法太利索，像是…特种部队。”
方顾问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了，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脚印和破坏痕迹，突然开口：“鞋印纹路特殊，非制式军靴。攻击路线选择专业，配合默契。不是普通部队。”
他抬头看林凡：“林队长，看来除了英美，还有第三双眼睛盯上这里了。”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英国人？美国人？国民党残军？还是…北边顾问组自导自演？
他盯着方顾问，对方眼神平静，看不出半点心虚。
“加强警戒！双岗双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单独行动！”林凡厉声下令，目光扫过所有人，包括那几个北边来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脚下的地，仿佛又开始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