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落地的瞬间，脚下一滑。地面湿滑，腐叶堆得厚，她整个人往前扑了半步才稳住。冲锋衣右肩蹭过一根突起的藤蔓，布料撕拉一声裂开一道口子，接着是左臂和后背，三道破口几乎同时出现。
她没停，直接压低身子蹲下，左手习惯性往脑门一摸——什么都没有。
“仓仔？”
空气安静了两秒。
然后她肩膀上突然炸出一团像素光点，像被谁按了播放键，噼里啪啪拼出一只小熊轮廓。仓仔飘起来，左耳水晶闪着红光，屏幕弹出一行字：“警告！毒雾浓度超标，建议立即……”
话没说完，头顶树冠猛地炸开。
三只拳头大的蛙形生物从高处跃下，嘴一张，喷出三股紫色黏液。液体在空中划出弧线，落点正是她刚才站的位置。
程知遥瞳孔一缩，右手已经抽出贴身挂着的冰晶碎片。那是防护罩自毁后剩下的边角料，巴掌大，边缘锋利。她反手一甩，把碎片扔向斜上方阳光最亮的地方。
冰晶撞进光柱，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刃。
黏液刚碰到光线就“嗤”地冒烟，半空蒸发。其中一股擦过一只毒液蛙的眼窝，那东西当场抽搐，脑袋炸开一团紫浆，尸体砸进腐叶堆。
剩下两只立刻缩回树影，四肢紧贴树干，皮肤颜色迅速变成灰绿。
她借机翻滚到一块隆起的金属壳体后面，喘了两口气，抬手把眼镜推到头顶。视野清晰了，呼吸还是有点闷，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你管这叫建议？”她盯着仓仔，“那是求生倒计时。”
仓仔屏幕闪了闪：“宿主操作符合应急预案b-7，奖励……呃，暂扣。”
“行吧。”她冷笑，“等你能用仓库的时候再说。”
她低头检查背包，权杖残片还在，频谱仪绿灯常亮。左臂疤痕还在发烫，但没扩散。她活动了下手腕，确认没有中毒迹象。
抬头看，前方三十米外有条小径，被刚才防护罩碎裂的光点照亮了一部分。尽头隐约能看到一扇埋在地里的门，纹路和熔岩石板一样。
但中间这段路全是淡紫色雾气，像一层流动的膜。植物长得异常茂盛，叶子肥厚油亮，却没有一点虫鸣声。
死寂。
她知道这种安静意味着什么。
“扫描一下地面。”她说。
仓仔飘到她眼前，屏幕快速滚动数据：“检测到强酸残留，ph值2.1。植被代谢速率异常，推测为母巢催化产物。另外……”它顿了一下，“前方五米有移动热源，小型生物群落，数量十三，未识别种类。”
“先不管它们。”程知遥眯眼，“重点是有没有人来过。”
仓仔调出地形图，标记出几处可疑痕迹。她起身，右脚用力踹向旁边一堆腐木。
木头碎裂，飞溅的渣滓里露出一块平整石板。表面刻着一个图案：五角星芒，外围缠着波纹线。
她蹲下，指尖划过刻痕。
“观星庭的低级信标。”她说，“不是临时画的，是工具刻的，有人来过。”
仓仔扫描土壤：“检测到人类足迹，鞋底纹路与本地原住民不符。最近一次踩踏时间……约六小时前。”
“六小时？”她挑眉，“那就是在防护罩启动前来的。”
“逻辑成立。”仓仔说，“目标可能预判了你的行动路径。”
她没再说话，盯着那条小径。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新生植物的气息，像是嫩芽破土的味道。两侧的树干开始泛光，金属质感的纹路微微跳动，像血管在搏动。
这片雨林在苏醒。
她把冰晶碎片收回内袋，握紧权杖残片。这玩意儿现在就是唯一的武器。
“走。”她说。
她贴着金属壳体边缘前进，每一步都踩在光点上。毒雾越来越浓，呼吸变得困难。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过滤口罩戴上，勉强缓解灼烧感。
走到第十步，左侧一棵树突然抖了一下。
她立刻停下，手摸上激光切割器。
树皮裂开一条缝，流出黑色黏液，很快凝固成丝状物，垂下来像蜘蛛网。
“新型寄生体。”仓仔提醒，“避免接触。”
她绕开那棵树，继续向前。
第十五步，脚边地面轻微震动。她低头，看到泥土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形状像蛇，但速度很慢。
“地下通道？”她问。
“可能性68%。”仓仔回答，“不排除是根系扩张或机械结构位移。”
她没理会，加快脚步。
走到第二十步，毒雾突然变稀。前方视野开阔了些，小径尽头的门更清晰了。门上的纹路开始发光，频率很特别——三长两短。
她愣了一下。
这个节奏……
赵清雪仿生腿敲击地面的信号。
“它在回应什么？”她低声问。
仓仔扫描门体：“能量波动与宿主dNA共振匹配度97.3%，判定为激活预备状态。”
“也就是说，只要我靠近，门就会开？”
“理论上是。”
她皱眉：“可赵清雪让我别信坐标。”
“矛盾点已记录。”仓仔说，“是否继续推进？”
她没答，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第三步落地时，脚边一块石头突然裂开。
里面钻出一只拇指大的甲虫，通体漆黑，背上有一道红色条纹。它爬出来后没动，而是抬起前肢，对着天空发出微弱红光。
“信号虫！”仓仔突然警报，“这是观星庭远程监控装置！”
程知遥一脚踩下去，甲虫碎成渣。
但她知道晚了。
这种虫子一旦激活，三秒内就能上传定位数据。
“还有多少没发现？”她问。
“扫描范围受限，无法完全排除。”仓仔说，“建议提速。”
她不再犹豫，冲向小径尽头。
最后十米几乎是跑过去的。毒雾渐散，空气清新了些，植物气息更浓。她能感觉到，这片区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这里不是被控制的废土。
这里是新生。
她在门前停下，举起权杖残片。
两者距离不到二十厘米时，门上的纹路突然剧烈闪烁，光芒连成一片。
“匹配成功。”仓仔说，“插入即可开启。”
她伸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不是风吹，也不是动物爬行。
是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在靠近。
她没回头，手指停在半空。
“来了几个？”
“两个热源。”仓仔说，“距离四十米，移动速度缓慢，未携带重型武器。”
“本地人？”
“不确定。生命特征偏离标准人类参数，存在基因修饰痕迹。”
她慢慢转过身。
雾中走出两个人影。
都穿着简陋的树皮衣，赤脚，皮肤呈浅褐色，脸上涂着白色泥纹。男的扛着一根骨矛，女的手里捧着一朵还没开花的花苞，花瓣泛着淡淡蓝光。
他们看到程知遥，没有攻击，也没有逃跑。
男人抬起手，做了个手势——三长两短。
和赵清雪一样的节奏。
女人开口了，声音沙哑：“你是……那个名字都没写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