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在房间里大约过了一个时辰。
直到那时才出了房间。
除了身体疲惫,也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思考。
大致整理完出来,雪儿就在外面。
不知为何她安静地坐在走廊上,我便悄悄地坐在她旁边。
“干什…你怎么了?”
正要装作不经意地搭话,雪儿的表情却不寻常。
眼睛有点肿,像是哭过一样。表情看起来有些忧郁。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
“如果用没有事情的表情来说,是不是会更有说服力?”
“...”
本来就有点下垂的眼角,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就很难过。
嘴角也微微下垂,变成了世间所有悲伤都集于一身的脸。
雪儿支支吾吾地悄悄对我开口。
“…和爷爷吵架了。”
“…和剑尊?”
剑尊和雪儿?这话说得真让人意外。
在我看来,剑尊对雪儿,无论她做什么,都像是会说“哎哟,我的孙女真漂亮!”的那种人,竟然能训斥到让她抽泣。
“除了上次偷偷跟着去了巴蜀,我几乎没见过她挨训。”
这样的雪儿被训斥到如此郁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尽量装作平静地问道。
“你还好吗?”
“…我没事。”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
雪儿一脸郁闷地静静地看着我。
她明明好像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雪儿悄悄起身。
理由是红华有事吩咐,她得去一趟。
“少爷。”
“嗯……?”
“我会努力的。”
“哦?好……努力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既然她说会努力,我就鼓励她。
说完,雪儿便哒哒地跑开了。
她到底说的是要努力做什么呢。
是去红华那里,所以是说要努力工作吗?
不管是什么,她那郁闷的表情让我很在意,所以之后得给她买点油蜜果。
***
我走出了宿舍。
虽然还有些轻微的疼痛,但我觉得可以活动。
我走在最近已经有些熟悉的华山派山中。
我首先去了修炼场,但那里没有人。
“找到了。”
幸运的是,在山里转了没多久,我就看到远处有人在攀爬悬崖。
“道长!”
听到我的呼唤,正在攀爬悬崖的凌风看向我。
凌风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朝我走来。
“仇少侠。”
“他表情也不好。”
看着慢慢走近的凌风,他的脸色和各方面状态都不是很好。
平时即使整天修炼也看起来好好的凌风,此时还没日落就已经浑身湿透了。
这意味着他正在进行更刻苦的修炼。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腿上和手臂上绑着的沙袋也比平时重得多。
“有什么事吗?”
听到我的问题,凌风苦笑着。
醒来后遇到的华山派门人,他们的表情大多是这种感觉。
本来这种事是不想插手的,一直装作不知道,但这次还是强忍着这种情绪又问了一遍。
“我本来想问问梅花仙,但是他脸上的阴云太浓重了,我没敢问。”
“……”
“如果这是外人不能知道的事情,您不能说的话,我不会再多问了。”
如果连济化殿都受到影响,那确实是件大事。
掌门和门人的状态都这样,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凌风听了我的话,沉思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您还记得之前我说过门人失踪的事情吗?”
“是,我记得。”
“……几天前,我们找到了那些失踪的人。”
“果然……”
果然是自己认为可能性最高的事情。
搜索最终成功了吗?
这事以前梅花剑手轮流搜索都没能找到,现在好像成功找到了。
问题是,如果找到了那还好,但看他们的反应,似乎不是什么好结局在等着。
凌风那越来越阴沉的表情证明了这一点。
“……发现的时候,师叔们已经断气了。”
“道长您当时也在发现现场吗?”
“是啊,当时门派里剩下的梅花剑手也没几个了。”
连还是后起之秀的凌风都包括在内,看来当时确实很急。
都已经死了。
是对华山派本身有什么怨恨,还是只抓了梅花剑手,目的是为了削弱门派的力量吗?
“不管是什么……这似乎是一件不为人知的事件。”
“而且。”
凌风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又迟迟开不了口,犹豫不决。
他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然后开口说道:
“……在发现的尸体中,一滴血都没有剩下,全部流光了。”
“……!”
听到凌风的话,我眼睛瞪得大大的。
尸体里没有血?
而且是全部?
光是想象都觉得是残忍的景象。
好不容易找到的弟子们不仅失去了生命,还处于如此凄惨的状态。
他们心中的郁闷,也能理解几分了。
只是,有一个疑问。
不是一具,而是好几具,而且特意抽走梅花剑客的血,为什么要这么做?
“道长……”
“是。”
我带着一丝侥幸,向凌风问道:
“发现的地点,是不是黑鸦宫那些家伙管理的地方?”
听到我的问题,凌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侠您怎么会……?”
看凌风的反应,果然是黑鸦宫干的。
反正最近也遇到过,所以才觉得有可能是他们。
“上次遇到的邪派人士是黑鸦宫出身,所以才随口问问。”
“啊。”
凌风好像也知道我和夜血敌交过手。
夜血敌也是,看来很多肮脏的事情都浮出水面了。
“……黑鸦宫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原以为他们只是几年后就会被武林盟打垮的邪派势力之一。
现在也这么想,黑鸦宫所属的夜血敌,后来成为了魔人。
黑鸦宫的那些家伙,早就已经拥有魔气了。
“黑鸦宫和魔教有关系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夜血敌的目标是小屋,是为了夺取那里的神医而做的。
何况黑鸦宫还绑架了梅花剑客,将他们杀死并抽血。
杀了他们,就不是为了当作人质。
“什么计划?”
一看就是复杂而沉重的事情。
看到这个,脑子里已经在抱怨,既然是会自动解决的事情,就赶紧抽身。
现在我已经意识到,不能再沉溺于和平,回避和逃避了。
“不要逃跑。”
这是一个又多了一件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的时候。
“所以您才改变了训练量吗?”
“……啊。”
我看着凌风的沙袋问道。
凌风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用空虚的声音回答了我的话。
“……不知怎的,我看到那些在我看来如此强大的师叔们虚妄地离开了,实在难以入眠。”
虽然疲惫不堪,汗水淋漓,但凌风似乎还想继续,不停地活动着身体。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只因为那些虚名的高赞,但现在看来,我好像终于醒悟了。”
“……”
“我太怠惰了。如果我作为武人能达到更高的境界,现在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了吧。”
我只是默默地看着凌风,他说话时带着几分平静和坚决。
我心里觉得凌风说的话是荒谬的信念。
前世雪儿杀了天魔,拯救了世界。但她没能拯救所有人。
当然,凌风是华山第一天才,但几年后,当天魔教出现在世上时,他最终会失去更多人,而不是拯救更多人。
但这不是我能多嘴的话。
这也不是我敢对他说的。
因为那是我没有走过的路。
如果神老头当时也在场,看到现在的凌风会说些什么呢?
顶多会说,区区三代弟子,何必活得那么沉重呢?
还是会称赞他心态好呢?
在我看来,两者都不是。
他什么都不会说。
只是会苦涩地叹一口气吧。
我是这么想的。
凌风看到我的脸,尴尬地笑了笑。
我现在又露出奇怪的表情了吗?
“今年真是收获颇丰的一年啊。”
凌风努力说着,隐藏着自己的情绪,说要再多加修炼,我便留下一句“辛苦了”,然后也迈开了脚步。
脚步朝着莲花峰顶而去。
要爬上这座高得离谱的山顶,这他妈也太操蛋了吧。
“……说不定去门派外的小屋更好。”
我一边抱怨着无聊,一边继续前进。
现在我正要去见剑后。
听梅花仙说,她现在不是在上次那间小屋里,而是在剑后原来住的地方接受治疗。
“为什么偏偏建在这么高的地方……”
要治疗的话,神医也得来回跑吧。
神医到底是怎么走的?以一个不是武者的老人的身体,应该很吃力吧……
“其实神医是不是也学过武功?”
虽然看起来不像,但也有可能。
我哼哧哼哧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映入眼帘的房子比神医住的小屋看起来更大。
我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
门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神医的孙子诸葛褐。
诸葛褐一看到我的脸,就微微低下了头。
看样子他是在打招呼。
我心想该怎么说,干脆直接说出了来意。
“我是来拜访剑后的……神医他老人家呢?”
诸葛褐听到我的问题,比划着做了个手势,我猜是说神医现在不在。
然后又向屋里比划着。是让我进去的意思吗?
我看到里面剑后像是睡着了一样躺着。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
“……咦?”
剑后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
明明以前是看不见的,为什么现在却如此清晰可见?
一看到那个,我的眼角就微微颤抖起来。
魔气。
剑后的身体里涌动着魔气。
而且不是黑鸦宫那些家伙所拥有的浑浊气息。
而是像天魔所拥有的精纯魔气。
***
仇杨天看到剑后时吓了一跳。
神医则望着华山巨大的古树陷入了沉思。
华山有这么高的树吗?
他胡思乱想着,背着手静静地站着。
等着某个人。
“神医。”
不久,神医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转过身看向声音的主人。
“……找了你很久了,神医。”
“可不是嘛,我可是努力躲着呢。你怎么这么缠人啊。”
找到神医的人是剑尊。
神医的脸色微微皱了起来。
“好久不见。盟主。”
听到神医的称呼,剑尊摇了摇头。
“我….现在已经不是盟主了。”
剑尊早就把位置让了出去,离开武林盟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但是神医对剑尊的话坚定地回答道。
“对我来说,盟主依然是同一个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我没有忘记盟主您做过的事情。”
在神医坚定的声音下,剑尊开不了口。
“拜托了,我希望盟主您是不会来找的。”
剑尊对神医的话又一次闭上了想要说些什么嘴。
因为他没有能说出口的话。
神医看着稍微躲避视线的剑尊,叹了口气。
甚至到了无法确定他是否是过去那个人的地步。
曾展现出正派的天空和至高无上绝对者形象的人,此刻却被心魔击垮,在挣扎着。
“…梅花那家伙说得没错啊。”
神医看着昨晚找来的梅花,骂道现在是让自己去见谁啊。
即使听着那些刻薄的话,梅花还是顽强地请求他,只去见盟主一次。
说也应该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不是吗?
神医觉得那样的话,已经过了太久了。那已经是怨恨和憎恶都消磨殆尽的故事了。
称之为原谅太过沉重。
要持续怨恨,又对他有了一点理解。
所以神医看着正在崩塌的天空,并没有那么高兴。
即使曾经那么希望它崩塌。
神医看着剑尊,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问道。
“为什么来找我?”
剑尊对神医的提问,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好像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问出来。
面对那视线,神医皱着眉头,像是在解释一般说道。
“……我只是随口一问,还望您不要多心。”
“……多谢……”
剑尊感谢神医的体谅,然后一点点地将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