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利爪停下了。
停在吴邪的鼻尖前。
距离不到一寸。
尖锐的爪尖上，挂着粘稠的黑色液体。
爪尖没有再前进分毫。
就那么凝固在空中。
它被一块看不见的琥珀冻结了。
怪物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了。
它扑击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王胖子脸上那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僵住了。
张起灵前冲的身形顿住了。
飘浮在空气中的尘埃，一颗一颗，全都静止不动。
时间，停了。
吴邪的心脏还在狂跳。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奔流。
他的思维还在运转。
他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一幅绝对静止的画。
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从天而降。
这股威压宏大、久远。
带着一种源自食物链最顶端的绝对压制力。
笼罩了整间“藏宝阁”。
这不是力量的威压。
是捕食者对猎物的威压。
阁楼里，那只被定在半空的怪物，黑色的眼窟窿里，第一次透出了情绪。
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天敌的本能反应。
它开始颤抖。
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轻微地发抖。
发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呜……”
一声低沉的呜咽，从它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那不是咆哮。
不是示威。
是小兽遇见猛虎时，发出的哀鸣。
楼下废墟中，那几只正在往外爬的怪物，动作也全都停了。
它们趴在瓦砾堆里。
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此起彼伏的呜咽声，从废墟下传来。
它们不再试图攻击。
只是蜷缩着身体。
像是在乞求某种存在的宽恕。
瘫在角落里的老头，嘴巴张得老大。
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感觉不到那股针对怪物的威压。
但他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些刀枪不入，不知死亡为何物的疯魔怪物。
竟然在害怕。
在发抖。
在求饶。
“啪嚓。”
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阁楼旁边，那扇看不见的小窗壁垒，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
原本坚不可摧的“蜃楼”法阵，像一块被戳破的玻璃。
化为点点光屑，消散在空气里。
外面世界的夜风，第一次灌进了这个封闭的空间。
风里夹杂着工业区的铁锈味。
吹动了吴邪的额发。
也吹动了那个站在阁楼破洞处的人的衣角。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那人双手插在裤兜里。
身形挺拔。
冷漠的目光，扫过阁楼里静止的画面。
目光最后落在了那些颤抖的怪物身上。
是林渊。
他来了。
吴邪紧绷的身体，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彻底松弛下来。
他腿一软，几乎要坐倒在地。
张起灵收回了前冲的姿势。
黑金古刀的刀尖垂下，指向地面。
他看着那个身影，紧绷的下颚线条也柔和了些许。
战斗，结束了。
林渊微微皱了下眉。
他看着那些形态丑陋的怪物。
眼神里带着一种美食家看到变质食材时的嫌弃。
“劣质的基因拼接。”
他的声音很平淡，在安静的阁楼里却异常清晰。
“口感像过期的腐肉。”
“浪费能量。”
随着他话音落下。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那些怪物并没有得到自由。
林渊从裤兜里伸出一只手。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
然后，他对着那只离吴邪最近的怪物，在空中轻轻一点。
没有风声。
没有巨响。
那只怪物凝固在半空的身体，突然开始崩解。
不是爆炸。
也不是化为飞灰。
是它身上那层坚硬的灰黑色角质层，先是出现无数细密的裂纹。
裂纹飞快地布满全身。
接着，角质层像沙子一样剥落下来。
露出了底下的肌肉组织。
然后是肌肉。
内脏。
骨骼。
所有构成它身体的物质，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
分解成无数更加细小的黑色颗粒。
那些颗粒没有四散飞溅。
它们形成一股黑色的细流。
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涌向林渊探出的那根手指。
怪物黑色的眼窟窿里，那种本能的反应攀升到了顶点。
它张开嘴，想要发出最后的咆哮。
却只能发出一阵气流被抽走的“嗬嗬”声。
它能感觉到，自己的一切都在被抽走。
生命。
能量。
甚至是构成它存在的，被汪家人植入的科技核心。
它正在被“吃掉”。
这不是一场杀戮。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不容反抗的进食。
黑色的颗粒洪流，汇聚在林渊的指尖。
然后消失不见。
不到两秒。
那只体型庞大的怪物，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连一滴血迹都没有留下。
一根毛发都没有留下。
它从未存在过。
林渊的手指没有停下。
他转向楼下废墟的方向。
又是轻轻一点。
“呜……吼！”
废墟之下，那几只怪物发出了最后的，混杂着不甘的哀嚎。
整片废墟都变成了黑色的旋涡。
无数黑色颗粒从碎石和断木的缝隙中涌出。
汇聚成三股更加粗壮的洪流。
它们穿过破碎的楼板。
争先恐后地涌向林渊的指尖。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只有物质被分解时，那种细微的，如同沙流的声响。
短短几秒钟。
阁楼内外，所有的危机，烟消云散。
只留下一地空荡荡的灰烬。
那是被抽干了所有能量后，这些物质剩下的，毫无价值的残渣。
风一吹，就散了。
老头瘫坐在地，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手里的两个空酒瓶滚落在地，他都没有察觉。
脸上的老花镜，从鼻梁上滑落。
“啪嗒”一声摔在地上。
镜片裂开。
他的嘴唇哆嗦着。
牙齿上下打颤。
过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这……这是神迹吗？”
他活了一辈子，见过军阀混战，见过九门兴衰，见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墓下奇观。
可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彻底击碎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认知。
那是凡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是真正的，神罚。
“呼……”
吴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再也站不住，一屁股瘫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虽然他知道林渊很强。
强得离谱。
但每一次亲眼目睹这种场面，心脏还是会被那种绝对的、碾压一切的力量所震撼。
“扑通！”
王胖子比他更直接。
他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看着林渊，脸上又是后怕又是激动，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渊哥！”
他扯着嗓子就喊了出来，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您是我亲哥！”
“下次开饭能不能早点啊！吓死宝宝了！”
胖子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刚才差点就罢工了。
他真的以为自己今天要减肥成功，变成一把灰撒在这了。
林渊收回手指，重新插回裤兜。
他没有理会王胖子夸张的吹捧。
也没有去看那个已经吓傻的老头。
他的目光，落在了吴邪的手上。
吴邪手里还攥着那张人皮地图。
林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兴趣。
他感兴趣的不是地图本身。
而是地图上承载的，关于“钥匙”和“法则”的信息。
那对于他来说，是比刚才那些劣质的怪物，更有价值的“食物”。
吴邪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地图。
然后苦笑了一下。
他把地图和那个已经解开的鲁班锁盒子，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
这些东西，差点换了他们三个人的命。
林渊的视线从吴邪身上移开。
他转过身，面向“蜃楼”法阵破碎后露出的方向。
那个方向，正对着这片废弃工业区的深处。
夜风吹起他的衣摆。
他淡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期待的神情。
“开胃菜吃完了。”
他轻声说。
“听说那边，还有一顿大餐正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