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孤山寺的月亮门,弘瑞方丈送至山门便止步:“前面便是西湖水榭,顺着白堤走,一路能赏尽湖上风光。” 陈珏拱手谢过,转身时恰逢一阵风过,寺内的山榴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朱砂。
陈立峰拿着云台相机紧随其后,镜头扫过波光粼粼的湖面,沿着白堤前行,微风裹挟着湖水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许草木萌发的清甜。
“去年来的时候,诸事繁杂,还真没有好好的逛一逛西湖。”看着西湖周边的景色,陈珏感慨的说着,明明去年来的时候是自己最清闲的时候,结果阴差阳错的只领教了一番西湖醋鱼的美味便登上了湖心岛,第二天的想要游览西湖的时候直接遇到了文会被围观了。
沿湖的柳丝刚抽新绿,垂在水面上荡起细碎涟漪。冯瑶指着不远处的朱红亭榭:“那该是贾亭吧?听说前朝为纪念贾刺史建的。” 陈珏抬眼望去,亭檐翘角正对着孤山寺的飞檐,倒像是两处景致在湖面隔空对谈。
【贾亭?西湖还有这个景点?】
【这亭子红得真惹眼,跟寺庙的素净比起来完全是两种风格】
【刚从寺里出来就见着这么开阔的水,一下子敞亮多了】
【树上有小鸟!黄澄澄的在枝头上蹦跶呢】
果然有几只黄莺在柳梢间跳跃,嫩黄的喙啄着新发的芽苞。周崇举着望远镜笑道:“先生你看,那几只在争着往向阳的枝桠上落呢,跟小孩子抢暖和地方似的。” 陈珏驻足岸边,望着水面初涨的湖水漫过石滩,云影低垂仿佛浸在水里:“水刚漫到堤岸,云脚都快碰到水面了,这光景倒少见。”
话音未落,忽有燕子斜掠着掠过水面,衔起一团湿泥往亭柱下飞。李逸雅举着手机拍摄,一行人踩着湖边的浅草,昨夜的微雨让如今的土地依旧带着几分泥泞,鞋尖沾了层嫩绿色的草汁,远处的桥边有少女正在骑着马在草地上缓缓行走,马下一名青年牵着马,四周还有两名摄像师,看起来像是一对新人正在拍照。
陈立峰的镜头忽然被一片花树挡住,桃树、杏树、梨树挤在岸边,粉白的、绯红的花瓣落了满地。直播间顿时沸腾起来。
【这花也太多了!红的粉的白的挤在一块儿,眼睛都要看花了】
【先生站在花树底下了!这场景看着就舒心,先生会不会有感而发?】
【前面那片白堤藏在杨树后头,看着像条玉带似的】
【大胆预言一下,如此美景毕竟又有诗文问世。】
【这还用你预言?】
陈珏沿着湖边慢慢走,脚下的浅草软乎乎的蹭着鞋边。陆明远跟在后面:“先生,这花真能让人看迷了眼,刚我差点踩进泥里。” 陈珏闻言笑了,指着湖东那片绵延的绿杨叹道:“你们看那片柳荫里的白沙堤,当真是无论走多少回都觉得没够,真想多待片刻。”
来到柳萌中的石桌边,陈珏坐在石椅休息,李逸雅与冯瑶坐在陈珏身旁,其他人站在四周,看着周围的景色,陈珏的手指无意识的敲击在石桌上,李逸雅会意,不动声色的微微起身,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洮河砚,展开一册薛涛笺展开,将陈珏的玉兰蕊狼毫混金笔轻轻放在砚台边,同时取出徽墨小心的注入清水研磨。
看到李逸雅的动作,周围的人都眼前一亮,跟着陈珏,最期待的不就是这个时刻吗,不过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声张,而是小心的看着四周,一是为了防止打扰到陈珏的思路,二则是防止周围有人忽然闯过来。
事实上,这也是陈珏直播间观众的默契了,无论陈珏走到哪里,如果不是那种公开性质的盛会,一般是不会过来打扰的,当然,如果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不少身着执法服的人隐藏在远处,对想要凑过来的游客辨别劝阻,甚至还有不少面容方正存在感不高的人隐藏在周围。
【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从孤山寺的北面到贾亭的西面,春水初涨,湖水刚与堤岸齐平,低垂的白云同湖面连成一片。几只早出的黄莺争相飞往向阳的树木,谁家新飞来的燕子忙着筑巢衔泥。纷繁的花朵渐渐开放使人眼花缭乱,浅浅的青草刚刚够上遮没马蹄。最爱的湖东美景百游不厌,杨柳成排绿荫中穿过一条白沙堤。
最后,陈珏少见的提上了名字《钱塘湖春行》
陈珏搁笔的刹那,风卷着花瓣落在薛涛笺上,粉白花瓣与朱红字迹相映,倒像是特意为诗句添了枚花印。他抬手拂去纸上的落英,目光恰好落在桥边那对拍照的新人身上,少女骑着白马转过花树,鬓边的珠花在阳光下闪着碎光,青年牵着马缰的手温温柔柔,指腹在皮革上磨出浅痕。
看到陈珏搁下笔,冯瑶赶紧凑了过来,轻声念着这首诗,眼尾弯成月牙:“先生这几句把咱们一路看到的景致全写进去了!从孤山到贾亭,还有莺鸟燕子,连这花草堤岸都没落下。”
苏友逸捻着胡须赞叹:“这般写景真是绝了,寻常人看景是景,先生看景却能把眼前风光串成珠链,字字都带着春气。”
陈立峰赶紧把镜头对向诗笺,粉红色的薛涛笺带着春气,与上面题写的诗句相得益彰,直播间瞬间刷满了弹幕。
【我的天!先生真写出来了!这几句读着就像在眼前铺了幅画!】
【“水面初平云脚低” 太形象了!刚镜头扫到水面时就是这样!云跟水都快贴一块儿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 说的不就是我吗?刚才看花差点撞到树】
【前面有骑马的游人!马蹄正好陷在草里,应了 “浅草才能没马蹄”!】
“这光景倒应了‘浅草才能没马蹄’。” 陈珏望着那匹白马踏过草地时,四蹄被嫩草轻轻托住的模样,忽然笑道。冯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见少女侧坐马背抬手拢发,衣袖扫过垂落的柳丝:“他们穿的衣裳倒像新式的婚嫁服,不是大红却也雅致。”
话音未落,那牵马的青年忽然朝这边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