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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是压抑的恢复期与紧张的备战期。

磷光之民展现了惊人的生物工程技术。它们利用自身的分泌物和收集的残骸材料,对“远航者”号的部分关键区域进行了紧急的生物性修补和加固。虽然无法恢复其太空航行能力,但至少让几个主要舱段(包括舰桥核心、部分动力区域和几个相对完整的居住舱)恢复了基本的密闭性和生命维持功能,成为了幸存者们更稳固的临时据点。它们甚至尝试将一些舰船系统与巢穴的能源网络进行粗糙对接,提供有限的内部照明和空气循环。

牺牲船员的遗体被磷光之民以它们的方式郑重处理——融入巢穴的“记忆回廊”,成为族群集体记忆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永生”。这多少缓解了生者的悲痛。

伤员们在磷光水母精心的生物凝胶治疗和伊莱娜灵能的辅助安抚下,伤势以远超预期的速度稳定和恢复。虽然很多人留下了永久性的残疾或心理创伤,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并逐渐恢复了行动能力。

伊莱亚斯的肋骨被生物材料巧妙“焊接”固定,虽然动作依旧不便,但已能勉强指挥。解码者首席苏醒了,但留下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间歇性头痛,对数据依然敏感,但处理速度大不如前。

整个幸存者群体,如同被风暴摧残过的树林,虽然残破,但根系未断,在恶劣的环境中顽强地重新扎下,带着伤疤,准备迎接下一场风雨。

而林烬,则进入了更加严酷的、针对自身的“适应性训练”。

他拒绝了磷光之民提供的、用于代替右腿的“生物义肢”方案(那需要更深的神经接驳和可能的精神干扰)。他选择了一条更痛苦、也更危险的道路——尝试主动引导和利用自己右腿的“结晶化”与神经侵蚀状态。

在古树通过磷光之民传递来的、关于“沸海”能量特性和“哀嚎之藤”初步信息的启发下,林烬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既然右腿的组织已经部分“法则化”(木质化、结晶化),神经传导被异种能量(酸蚀、寂灭残留)侵蚀、阻断,那么,能否不再将它视为需要修复的“肉体部分”,而是看作一件已经“异化”的、可以与沸海环境产生特殊互动的“工具”或“感知器官”?

他开始在相对安全的育囊内,进行危险的实验。

首先,他尝试更加精细地感知右腿的状态。通过星穹之眼(经过休息勉强恢复部分功能)的内视和碎片力量的共鸣,他“看”到右腿的结晶化并非均匀死物。那些灰白色晶体内部,有着极其细微的、类似能量回路的纹理,似乎仍在缓慢地“生长”和“变化”,并与周围环境(尤其是富含酸性能量和混乱法则的沸海残留)发生着微弱的能量交换。神经被侵蚀的区域,也并非完全坏死,而是被一种冰冷、麻木、但带有某种奇特“惰性”的能量所充斥、替代。

然后,在磷光之民小心翼翼的监控和伊莱娜紧张的精神护持下,他首次尝试主动将一丝极其微弱的、未经过滤的“沸海环境能量”(从特意引入的一小股被污染的凝胶中提取),引导向自己右腿的结晶化表面。

接触的瞬间,剧痛!仿佛将烧红的烙铁按在神经上!但在这剧痛中,林烬敏锐地察觉到,右腿那些晶体内部的细微“回路”,竟然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并尝试“吸收”和“转化”这股外来能量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虽然效率低下得可笑,且转化过程充满了痛苦和不可控的畸变风险,但这证明了他的猜测——这异化的肢体,或许真的能与沸海环境产生某种“互动”!

他不敢深入,立刻切断了能量引导。但这次尝试,让他看到了方向。

接下来几天,他进行了一系列更谨慎、也更系统的实验:

能量抗性测试:发现结晶化区域对沸海酸性能量的直接腐蚀有惊人的抵抗力,远超正常生物组织甚至大多数金属。但对纯粹的物理冲击和特定频率的精神攻击,防御力一般。

感知延伸测试:尝试将精神力通过右腿那被异种能量充斥的“神经替代通道”向外延伸。过程极其滞涩、痛苦,且感知到的世界扭曲、破碎,充满了冰冷的“噪音”。但确实能穿透磷光之民凝胶和部分育囊壁,模糊地感知到外部沸海环境的能量流动和某些大型生物的“存在感”。这是一种极其糟糕、但确实存在的“另类感官”。

力量传导与释放测试:尝试将自身碎片力量(主要是生命与秩序部分)通过右腿传导并释放。效果极差,力量在通过异化区域时严重损耗、扭曲,释放出去时往往变成无害的微光或引发不稳定的能量溅射。但有一次,当他尝试混合一丝从古树丝线中解析出的、微弱的“秩序净化”意念时,右腿晶体竟然短暂地共振了一下,释放出一小片范围性的、能微弱中和酸性污染的力场!虽然只持续了几秒,且消耗巨大,但这无疑是一个突破!

通过这些痛苦而艰难的尝试,林烬对自己的“新肢体”有了初步的、粗浅的“控制”。他依然无法用它行走(结构不支持,神经控制缺失),但他可以将其视为一根沉重的、带有一定环境抗性和特殊感知能力的“探针”或“锚”。他甚至开始设计一种简单的、由磷光之民生物材料和残骸金属构成的“外部支撑架”,帮助他移动时负担右腿的重量,并尝试将一些简单的感应元件与右腿的晶体表面连接,获取更“清晰”的环境数据。

这个过程,无疑是对他身心的双重折磨。每一次实验都伴随着剧痛和异化可能加剧的风险,每一次失败都加深着无力感。但他坚持着,异色眼眸中的火焰未曾熄灭。他必须获得在沸海中行动和战斗的能力,哪怕是以这种扭曲的、痛苦的方式。

与此同时,关于“哀嚎之藤”的情报也被磷光之民完整转交。

“哀嚎之藤”是海渊古树一根较小的、早期被污染的“枝条”所化。它脱离了古树主体,在沸海中西部一片被称为“蚀骨珊瑚林”的区域扎根、蔓延。那片区域布满了被酸海高度腐蚀、形态狰狞的珊瑚状岩柱,地形复杂,能见度极低,且栖息着多种危险的沸海生物。

“哀嚎之藤”的本体是一团巨大、扭曲、如同无数暗红色血管与腐烂树根纠缠而成的活体植物网络,深深植入珊瑚岩深处。它能分泌强酸和神经毒素,藤蔓坚韧且再生能力极强。其最危险之处在于,它会持续散发一种低频的“精神哀嚎”波动,这种波动并非直接攻击,而是会与生物内心的痛苦、恐惧、绝望记忆产生共鸣,不断放大这些负面情绪,直至受害者精神崩溃、失去抵抗意志,或者被吸引至藤蔓附近,成为其养分。它对纯粹的能量攻击有一定抗性,物理破坏效果也因强大的再生能力而打折扣。

古树建议的应对策略是:利用林烬“种子”力量中可能蕴含的“秩序净化”或“生命压制”特性,直接攻击“哀嚎之藤”的核心意识节点(情报中标注了几个可能位置),干扰或暂时压制其精神哀嚎和再生能力,然后由其他队员用高强度的物理或能量攻击,快速摧毁其主体。

古树承诺,在行动期间,它可以提供以下有限援助:

临时开辟一条从磷光之民巢穴通往“蚀骨珊瑚林”边缘的相对“平静”通道。

提供一些它分泌的、具有微弱秩序净化效果的“金绿孢子”,可以临时增强对“哀嚎之藤”精神哀嚎的抵抗,并对藤蔓造成额外伤害。

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尝试远距离进行一次精神冲击支援(但效果不确定,且可能暴露)。

条件则是:成功摧毁或重创“哀嚎之藤”,并将其核心处残留的、相对纯净的古树本源力量碎片带回,供林烬尝试吸收(古树会指导方法)。

任务明确,风险极高,但目标和回报也清晰。

林烬召集了恢复状况最好的核心成员——伊莱亚斯、伊莱娜、三名经验最丰富的陆战队员(都带有旧伤,但战斗意志坚定),以及自愿加入、希望弥补之前未能保护舰船过失的解码者首席(他声称自己的数据分析能力在复杂环境中或许有用)——进行了详细的战术推演。

他们分析了“蚀骨珊瑚林”的地形、“哀嚎之藤”的攻击模式、可能遭遇的其他沸海生物,并制定了数套行动方案和撤退路线。装备方面,除了修复有限的个人武器和防护服(经过磷光之民生物涂层加强,勉强能在沸海中短时间活动),他们重点配备了古树提供的“金绿孢子”囊(佩戴在身上,缓慢释放效果),以及利用残骸材料制作的几件重型破拆工具和爆炸物。

林烬自己,则利用这几天赶制出了一个简陋的“移动平台”——一个由轻质金属框架和生物凝胶缓冲垫构成的、类似雪橇或小型潜水器的装置,由他趴在或半坐在上面,依靠左腿蹬踏和手持的小型推进器(从逃生舱拆解改造)提供动力。右腿则固定在平台后方一个特制的凹槽内,与平台上的简易传感器连接。这让他获得了极其有限、但确实存在的机动能力。

出发前夜,育囊内气氛凝重。每个人都清楚,这趟任务九死一生。但更清楚的是,留在巢穴被动等待,最终也是死路一条,而且可能会连累庇护他们的磷光之民。

林烬看着整装待发的队员们,目光扫过他们或坚毅、或紧张、或决绝的脸庞。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股磐石般的稳定力量:

“这次行动,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虚无的荣耀。”

“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我们身后那些还在恢复的同伴,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也是为了我自己,能有机会……继续走下去。”

“记住我们的目标:干扰核心,摧毁主体,夺取碎片。一旦得手,立刻撤离,不要恋战。”

“相信你的队友,相信我们这些日子在绝境中磨炼出的默契。”

“现在……出发。”

磷光之民在巢穴边缘打开了一个临时的出口通道。外面,是永恒沸腾、色彩诡谲的“沸海之渊”。暗紫色的海水缓缓涌动,带着不祥的宁静。

林烬操纵着他那笨拙的移动平台,率先滑出了通道,进入那片充满腐蚀与未知的深海。

冰冷的、带着微弱电流感的“海水”瞬间包裹全身,即使有加强过的防护服,也能感觉到那无孔不入的侵蚀性和混乱能量带来的压抑。右腿的结晶化部分传来一阵奇异的“舒适”麻痒感,仿佛回到了某种“故乡”,但紧随而来的就是更深处神经残留的尖锐刺痛。星穹之眼吃力地穿透浑浊的海水,努力分辨着方向。伊莱娜的灵能如同微弱的灯塔,为后方队员指引着相对安全的路径。

按照古树提供的地图,他们沿着一条能量相对平缓的“潜流”,向着“蚀骨珊瑚林”的方向,开始了艰难的潜行。

沸海之中,危机四伏。他们遭遇了成群结队、如同银色刀片般袭来的“蚀骨虫群”,依靠集火和提前投掷的“金绿孢子”干扰才惊险驱散;他们绕过了一片缓慢移动、散发出致命神经毒雾的“幻影水母群”;他们甚至远远瞥见了一头比酸潮巨兽更加庞大的阴影在更深的海渊中游弋,那散发出的威压让所有人头皮发麻,连忙绕行。

在这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呼吸(依靠防护服的循环系统)都带着对未知的警惕。

经过漫长而压抑的航行(时间感再次模糊),前方昏暗的海水中,渐渐出现了一片嶙峋、狰狞的阴影。

那是无数被酸海侵蚀得千疮百孔、形态扭曲怪诞的珊瑚状岩柱,如同巨兽的枯骨森林,静静矗立在昏暗的海水中。光线在这里被进一步吸收、扭曲,能见度降至最低。海水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腐烂水果和铁锈混合的甜腥气味。

“蚀骨珊瑚林”到了。

而在这片死寂森林的深处,一股微弱但持续不断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背景噪音般,开始隐隐约约地传入每个人的意识。

哀嚎之藤……就在里面。

林烬深吸一口冰冷的“海水”,异色眼眸紧盯着前方那片黑暗的珊瑚迷宫。

适应性进化后的第一次实战,目标:斩杀古树的腐坏枝条,夺取生存的筹码。

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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