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冲击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山谷入口的霞光屏障刚泛起第三轮涟漪,三道漆黑如墨的骨刺便撕裂光幕,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射悬浮的冰棺!骨刺所过之处,空间残留着腐蚀性的死气轨迹,竟是三根来自某种飞行巨兽的翼骨,被死灵之力浸染成了杀戮凶器。
林逸身形未动,并指连点,三道混沌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斩在骨刺尖端。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音响彻山谷,骨刺被斩偏方向,深深插入两侧岩壁。但剑气与骨刺碰撞的刹那,林逸眉头一皱——骨刺中蕴含的死气竟有吞噬能量之效,他附着在剑气上的三成罡气被瞬间腐蚀。
“吼——!”
屏障外传来沉闷咆哮,一头翼展超过三十丈的苍白骨龙撞破霞光,冲入山谷!它全身骨骼晶莹如玉,眼窝中燃烧着幽绿色魂火,显然生前是花园中的强大异兽,死后骸骨被死寂之地孕育成了亡灵霸主。
骨龙张口,喷出惨绿色的腐魂吐息,笼罩范围极大,竟是将林逸与冰棺一同覆盖。
“找死!”林逸眼神一厉,不再保留,双手结印,丹田内噬界虫幼虫猛地昂首,混沌气息喷薄而出。
“吞天噬地,化!”
粘稠的混沌能量自他掌心涌出,化作一张巨网迎向腐魂吐息。两股力量接触的瞬间,混沌巨网如活物般蠕动,竟将惨绿吐息包裹、分解、吞噬!骨龙魂火剧震,显然从未遇到过能吞噬死灵之力的存在。
林逸抓住它愣神的刹那,身形如电射出,右拳凝聚武核罡气与三元道韵,一拳轰在骨龙头颅正中!
“卡察——!”
晶莹头骨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幽绿魂火明灭不定。骨龙发出痛苦的嘶嚎,双翼猛拍,无数骨刺如暴雨般激射。
林逸不闪不避,周身浮现出噬界虫所化的暗金甲壳虚影,骨刺撞击在上面发出密集的“叮当”声,却难以寸进。他翻身跃上龙背,左手按住骨龙嵴椎,掌心混沌触须狠狠刺入骨骼缝隙!
“嗷——!”
骨龙疯狂挣扎,但混沌触须如附骨之疽,疯狂汲取它骨骼中蕴含的死灵法则与残余生机。不过五息,这头足以匹敌真仙中期的亡灵骨龙,便化作一堆灰白的骨粉,魂火被混沌触须彻底吞噬。
噬界虫幼虫传递来饱足的愉悦感,反馈回一股精纯的能量,竟让林逸消耗的罡气恢复了两成。
“看来这些死灵,倒是你的补品。”林逸落地,看向山谷外愈发密集的阴影。
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两日,林逸经历了飞升以来最惨烈的车轮战。
第二日正午,妖植林方向涌来数以万计的“蚀骨藤蔓”,这些藤蔓扎根于古老尸骸,行动如蛇,尖端能分泌溶解护体罡气的酸液。林逸以混沌剑气结成剑阵,配合噬界虫的吞噬领域,鏖战三个时辰才将其剿灭,山谷入口堆起三丈高的藤蔓残骸。
第二日夜,死寂之地爬出七尊“山岳石傀”,它们由花园内崩毁的山峦之灵与死气结合而成,高逾百丈,力大无穷,一拳能轰碎空间。林逸不得不动用界钥残余力量,引动一丝空间法则,将石傀放逐到混乱空间夹层,代价是神魂损耗近半。
第三日黎明,最棘手的敌人出现了——三头“往生花妖灵”。
它们生前是未能通过往生试炼的修士,神魂被母株吸收后,与花园内妖植融合而成的半灵体,保留了生前部分修为与战斗本能,且对生机有着病态的渴求。
“交出……生机……”为首的花妖灵形似女子,面容姣好却惨白如纸,藤蔓构成的身体上开满妖艳红花,每一朵花都是一张痛苦嘶嚎的人脸。
三头花妖灵皆有真仙后期战力,且配合默契,施展的术法竟隐隐克制林逸的三元之力。苦战一个时辰,林逸左肩被一根毒藤贯穿,蕴含的枯萎法则让他整条手臂瞬间干瘪。
危急关头,他猛地喷出一口精血,以血为引,强行催动噬界虫幼虫进入“狂暴”状态。
“混沌领域,开!”
暗金色的混沌能量以他为中心爆发,形成一个直径五十丈的绝对领域。领域内,一切非混沌能量被压制、分解。三头花妖灵发出凄厉尖叫,身体如蜡般融化,最终被领域吞噬殆尽。
领域散去,林逸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如纸。连续三日高强度的战斗与能量消耗,即便有噬界虫反哺,他也已接近油尽灯枯。左臂的枯萎仍在蔓延,他用三元之力死死封住经脉,才勉强阻止了向心脉侵蚀。
距离三日之期,还剩最后三个时辰。
林逸喘息着抬头,看向母株下的冰棺。
此时的冰棺已融化大半,苏瑶的身体完全浸泡在母株倾泻的生机光瀑中。她的肌肤重新泛起健康的红润,胸口起伏的节奏变得平稳有力,眉心魂火已壮大到拇指大小,散发出温暖的九色光晕。
最让林逸心神震颤的是——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
“瑶儿……”林逸挣扎起身,踉跄走到结界边缘。他想伸手触摸,却被结界柔和地挡开。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气息,光瀑中的苏瑶,手指轻轻蜷缩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细微的动作,让林逸眼眶猛地发热。三日血战的所有疲惫、伤痛,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他靠坐在结界外,仰头看着光瀑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沙哑开口:“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林家后山练剑,我偷偷看你,被你发现,你用木剑追着我打了两座山头……”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诉说:“后来你跟我说,那天你早就察觉有人,是故意等我靠近才出手的,因为你看我鬼鬼祟祟,以为我是坏人。”
光瀑中,苏瑶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还有在玄天界,你为了救我,挡下那记幽冥掌……昏迷前你抓着我的手说‘别死,我还没骂够你呢’。”林逸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有湿意,“苏瑶,你总是这样……看起来温温柔柔,其实比谁都倔,比谁都勇敢。”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一场梦:“快点醒过来吧,我还有很多话没跟你说。比如……我其实从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只是那时候嘴硬不敢承认。比如……我想带你回凡俗界,去江南看烟花,去塞北看雪,去所有我们说过想去的地方。”
结界内,苏瑶眼角再次渗出泪滴。
这一次,泪滴没有化作晶芒,而是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胸口。那滴泪触碰到心口往生花王力量的瞬间,竟化作一道纤细的、由纯粹魂力构成的九色光桥,穿透结界,轻轻搭在了林逸的眉心。
“!”
林逸浑身剧震,一股温暖、熟悉、带着无尽眷恋的意念顺着光桥涌入他的识海。
那不是完整的话语,而是破碎的画面与情绪碎片——
她看到他孤身闯入万古坟场时的揪心;
她在冰封中感知到他每一次受伤时的疼痛;
她在魂火将熄时,拼尽全力记住的他最后一声呼唤;
还有……一股深埋在她灵魂深处的、对“回家”的渴望,那渴望指向无尽星空深处某个朦胧的坐标。
“瑶儿……是你在跟我说话?”林逸声音发颤,抬手虚触那道光桥。
光桥微微闪烁,传递来最后一个清晰的意念波动,那是她魂灵深处最本能的烙印:
【等你……带我……回家。】
然后光桥消散,苏瑶眉心的魂火猛地膨胀,化作一朵九色莲花的虚影,缓缓下沉,融入她的心脏位置。
母株的生机光瀑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整个山谷被映照得如同白昼。
“三日之期已满。”根须老者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往生甘露即将凝聚,仪式进入最后阶段。但……”
它的话音未落,山谷上空的乳白色天幕,突然被撕开一道漆黑的裂口!
裂口中,涌出的不是死灵,也不是妖植,而是粘稠如石油的、散发着极致“末法”气息的黑暗物质!这物质与万古坟场的死气同源,却精纯了百倍不止,所过之处,生机被迅速污染、凋零。
“末法本源侵蚀……是坟场最深处的‘寂灭意志’察觉到了源初之蕊的复苏!”根须老者的声音首次出现惊怒,“它想污染母株,将往生权柄堕化为‘寂灭权柄’!”
黑暗物质化作一只遮天巨手,抓向七彩往生花母株。
林逸想也不想,燃烧最后的三元精血,冲天而起。
他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击。
但他更知道,若此刻退一步,苏瑶将永堕黑暗。
“想碰她——”
林逸的吼声嘶哑却决绝,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的三色流星,撞向那只黑暗巨手。
“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就在他即将与黑暗巨手碰撞的刹那——
冰棺中,苏瑶的眼睛,勐地睁开。
眸中九色轮转,倒映着整座永恒花园的生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