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宅中,青禾先将今日采买的点心交给采薇去分派。消息传开,几个年纪轻的丫鬟和小太监们都是欢喜不尽,连声谢赏,院子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便是冯嫲嫲和宋妈妈这样持重的老人,见新主子如此体恤下人,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接着,青禾便开始整理要寄给张保的物资。
青禾先将今日买的金疮药、止血散等成药仔细包好,想着西北风沙大气候干,又将自己之前配制的一些润肺化痰的梨膏糖、预防冻疮的药膏也一并寻了出来。
兆佳氏送来的皮料自然还来不及做成衣服,但她还是拣了两块最厚实挡风的紫貂皮和哆罗呢料子单独包了,想着他即便不会自己做,寻个随军的妇人或是当地裁缝,也能赶制出御寒的衣物应急。
林林总总归置下来,竟也塞了满满当当一个不小的包袱。
看着沉甸甸的包袱,青禾感到一种踏实的欣慰,仿佛那份遥远的牵挂终于有了一个实在的落点。只不过今天出门一趟,跑了那么多地方着实有些腿软,实在懒得再往十三爷府上跑一趟了。
她遣人唤来外院管事赵木根,指着那包袱吩咐道:“赵管事,劳你安排个稳妥人将这个包袱送到十三爷府上,交给他身边得用的人,只说是寄往西北给张保侍卫的,十三爷自然明白。”
赵木根连忙躬身应下:“嗻,姑娘放心,奴才这就让钱贵跑一趟,他办事最是稳妥。”说着,便利落地招呼钱贵进来,仔细交代了差事。
看着钱贵抱起包袱跟着赵木根退出去办事,青禾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很恍惚。
她如今竟也是可以差遣别人办事的人了。
再不是那个需要看人眼色、跑前跑后的小宫女,也不是那个凡事需要亲力亲为、孤立无援的离府孤女了。
这种身份的转换看似水到渠成,却又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她清晰地触摸到阶级的壁垒。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主子,是天。
但在她心里,她更愿意将这种关系看作是一个特殊公司里的上下级。
他们服务于她,是她的下属,领着她的月钱,负责不同的岗位,但绝不是可以随意打骂,甚至决定生死的“奴才。
她可以依据规矩和表现进行奖惩,但绝不会轻贱任何一个人的人格。
用她心底那个更熟悉的概念来说,便是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样一想,因被人伺候而产生的别扭与不适才渐渐被相对健康的职场关系问题所取代。她希望,至少在她的这一方小天地里,能少一些封建的严酷,多一些基于职责与尊重的秩序。
正思忖间,宋妈妈亲自带着一个小丫鬟提着食盒送午膳过来了。
食盒一共三层,在厅堂的圆桌上一一摆开。
首先是一道汤品,火腿竹荪汤。
主菜是一碟清炒虾仁。选的是新鲜的河虾,个个粉嫩饱满,只用了些许姜丝和绍酒快炒,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虾仁本身的清甜弹牙。
另一道是韭菜炒鸡丝。鸡胸肉撕成细丝,与脆嫩的新韭菜同炒,火候掌握得极好,韭菜依旧保持着脆生生的口感,与嫩滑的鸡丝相得益彰,应当是道极好的下饭菜。
还有一碟素烧鹅,主食是一小碗粳米饭,粒粒晶莹饱满。
青禾慢慢吃着,觉得宋妈妈的手艺确实不俗,这几道菜看似家常,却极为考验火候和调味,既照顾到了口味,又不显奢靡,确实恰到好处。
尤其是那道素烧鹅,虽然是用豆皮制成,但卤制得入味,口感层次丰富,带着类似肉食的满足感,却又清爽宜人。
用完午膳,青禾准备去小憩半个时辰,上午逛街真的太累了。
一觉醒来,青禾觉得整个人精神焕发,便打算去后院仔细瞧瞧。之前只是匆匆一瞥,只觉得地方宽敞,却荒疏着,如今既已安定下来,便该好好规划一番。
她依旧带上采薇和杜若,穿过正房旁边的通道,踏入那片属于她的后花园。
午后的阳光洒在略显杂乱的土地上,能看出原有的假山、凉亭和干涸的水池轮廓尚在,只是草木缺乏打理显得有些衰败,但也正因如此,一切都充满了改造的可能性。
青禾沿着小径慢慢走着,心中渐渐有了清晰的蓝图。
靠近后罩房的一侧,光照充足,土质也不错,可以划出一片来做菜地。种些日常吃的时令蔬菜,比如小青菜、韭菜、黄瓜、番茄等,再搭个简单的豆角架子。
这样一来,不仅吃起来方便新鲜,也能让园子多一些生气勃勃的生活气息。宋妈妈也肯定会喜欢。
在假山背阴、相对湿润一些的区域,可以开辟成一个小药圃。
种一些喜阴或半阴的常用草药,比如薄荷、鱼腥草、紫苏,或许还能尝试移栽一些怀柔庄子上的珍稀药苗过来。这是她的自留地,得好好照料,力求满足日常用药和研究的需要。
亭子周围以及通往水池的主路两旁则可以精心打理起来,种上些观赏的花花草草。 倒不必追求名贵,只选些好养活、花期长、又有清香的品种就好,比如玉兰、栀子、茉莉、桂花,这样一来,便四季皆有景可赏,有香可闻。
干涸的水池改造起来动静就会比较大了,暂时先搁置吧。若以后有条件再想法子引活水进来,养几尾锦鲤,种点荷花,那就更完美了。
她将自己的想法大致跟采薇和杜若说了说,两个丫头听得越来越兴奋,都觉得青禾的主意极好,比空摆着个荒园子强多了。
“回头请赵管事寻两个懂农事的花匠来,”青禾吩咐道,“把我规划的这几个区域整饬出来,该施肥施肥,该松土松土。种子和花苗待我去怀柔庄子上的时候再寻,或者让赵木根去市面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