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石殿内,木老的出现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金不换营造的压抑局面。他那句“以残躯再探谷边”的提议,更是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让一直作壁上观的洪屠,眼神也闪烁起来。
“木老,您的身体……”柳青青急切开口,声音带着哽咽与担忧。她深知木老伤势未愈,神识透支远未恢复,此刻再去凶险莫测的葬兽谷边缘,无异于九死一生。
木老摆了摆手,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目光却坚定如铁:“无妨。老朽活了这把年纪,生死早已看淡。若能以这残躯为营地搏一线生机,死得其所。”他转向金不换和洪屠,声音沙哑却清晰:“金队长质疑情报真伪,洪队长顾虑风险,老朽理解。既然如此,便由老朽亲自去印证。不需大队人马,只需三五精通阵法、善于隐匿的好手随行,在谷边外围布下预警阵法,探查尸傀动向。此举,进可验证情报,退可预警营地,总好过在此空耗时日,坐以待毙。”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既回应了金不换的质疑,也给了洪屠一个相对稳妥的选择。固守营地看似安全,但若葬兽谷之危为真,便是坐等覆灭。主动派出小股精锐侦查预警,风险可控,却能掌握主动权。
洪屠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瓮声瓮气地开口:“木老说得在理。老子也觉得缩在营地里不是办法。派支小队去看看,能布下预警阵法最好。若是情况不对,及时撤回便是。”他虽粗豪,却并非无脑之辈,明白信息的价值。
金不换脸色阴沉,他没想到木老会以这种方式破局。若强行反对,反倒显得他心虚或是别有用心。他目光闪烁片刻,冷哼一声:“既然木老有此决心,洪队长也同意,金某自然不便阻拦。不过,人选需慎重,那石辰阳身负诡异煞气,绝不可参与此次行动,必须严加看管!若因其引动谷中异变,后果由青木队承担!”
他依旧死死咬住石辰阳不放,试图留下钳制青木队的把柄。
柳青青强压怒火,知道此刻不宜在金不换最忌惮的点上硬顶,沉声道:“石师弟伤势未愈,自不会参与行动。但他为营地负伤,若因莫须有之罪名遭不公待遇,我青木队上下,绝不答应!”她话语中的决绝,让金不换眼神一寒。
最终,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三方勉强达成协议:由木老带队,青木队出两人(苏婉及另一名精通阵法的老队员),金石队和血狼队各出一名擅长隐匿和侦查的修士,组成五人小队,三日后出发,前往葬兽谷边缘特定区域进行侦查并尝试布设预警阵法。在此期间,石辰阳需留在其居所,非经三方同意,不得随意离开,算是暂时的软禁。
决议已定,众人各自散去。柳青青扶着木老,步履沉重地返回青木队区域。
“木老,您何必……”柳青青声音低沉,充满愧疚。
木老拍了拍她的手背,叹道:“青青,局势如此,不得不为。雷山已去,我这把老骨头,若能发挥余热,便是值得。只是……苦了你了。”他看了一眼柳青青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的疲惫,心中叹息。
“我没事。”柳青青摇摇头,眼神重新变得坚毅,“当务之急,是确保此次行动顺利,并尽快让石师弟恢复。”
……
小院内,石辰阳对外界汹涌的暗流和刚刚达成的决议一无所知。他刚刚结束了一次几乎让他昏厥过去的驱煞过程,正瘫在床榻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喘息。
左臂那被清理出的指甲盖大小的区域,似乎扩大了一根发丝的范围。代价是眼前阵阵发黑,耳中嗡鸣不止,丹田空荡得如同被彻底掏空,连维持最基本的《元磁剑骨》运转都变得艰难。
“不行……这样太慢了……而且,元磁之力恢复的速度,似乎跟不上消耗了……”一股深切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照这个速度,想要彻底驱除左臂煞气,恐怕需要数年之久!而脚踝的麻木依旧,那里的煞气甚至还未开始处理。更可怕的是,他隐隐感觉到,持续这种近乎自毁式的驱煞,似乎伤及了他的修炼根基,元磁剑骨的进步不仅停滞,那原本坚实的根基,仿佛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难道真要修为倒退,彻底沦为废人?绝望的阴影,再次笼罩心头。
就在他心神摇曳,几乎要被这无尽的痛苦和渺茫的希望压垮时,胸口处的青石,再次传来了异动!
这一次,并非被他元磁之力引动,而是自发的、持续的、一种极其微弱却稳定的温热!这股温热不再像之前那样一闪即逝,而是如同冬夜里的一点炭火,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并且,似乎……在主动吸纳着什么?
石辰阳猛地一震,集中全部心神感知。他赫然发现,青石散发温热的同时,竟在极其缓慢地、近乎掠夺般地吸收着他左臂伤口处散逸出来的、那些被它之前驱散的煞气!
不,不仅仅是吸收!那被吸入青石的微弱煞气,在穿过青石内部那些玄奥纹路后,竟被转化了!转化成了一丝……精纯无比、带着厚重与生机意蕴的……土系灵气?不,更准确地说,是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大地精华?
这丝微弱的大地精华,并未散发出来,而是融入了青石本身,使得青石那温润的光泽,似乎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丝丝。同时,反哺出一缕更加精纯、更易于吸收的温热气流,主动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和受损的元气!
虽然这反哺的气流依旧微弱,转化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这其中的意义,却石破天惊!
青石,不仅能被动引动驱煞,更能主动吸收并转化煞气,反哺己身和宿主!
这不再是简单的克制,而是……一种极其高明的转化与利用!
“这青石……到底是什么来历?!”石辰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矿洞所得,父母遗物,一直以来只当是略有灵异的普通石头,没想到竟隐藏着如此逆天的能力!
他立刻尝试,不再主动引动元磁之力去“逼迫”青石,而是放松心神,引导着左臂伤口处那些被驱散后、暂时脱离主体、如同无根浮萍般散逸的煞气,主动流向胸口的青石。
果然!那些散逸的煞气,如同细流归海,被青石自然而然地吸纳进去。虽然速度比青石自发吸收快不了多少,但这个过程,几乎不消耗他自身的元磁之力和心神!唯一的代价,是左臂伤口处因煞气流动带来的、持续的、但远比之前能量冲突温和得多的刺痛感。
一条全新的、更可持续的驱煞道路,在他眼前豁然开朗!
虽然前路依旧漫长,恢复修为、驱除全部煞气仍是遥不可及的目标,但至少,他找到了一个不会透支自身、不会损害根基的方法。希望的光芒,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穿透了绝望的浓雾,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
微芒破暗,虽未改艰苦本质,却真正指明了“缓慢变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