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秦清月点点头，音调平直，像是在对一个问路的陌生人说话。
李明远看到秦清月，眼神明显又亮了几个度，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艳、探究和谄媚的复杂光芒。
他立刻笑着伸出手，摆出一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架势：“秦朗姐好，我是李明远，以后秦朗在学校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一定帮他安排得妥妥帖帖！我这人，出了名的热心肠！”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热情洋溢。
秦清月没动。
她甚至连抬手的意图都没有，只是那么站着，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
李明远脸上的笑容开始有点僵硬，伸出去的手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秦朗在旁边看着都替他难受，刚想开口打个圆场。
“李班长，是吧？”秦清月终于开口了，直接忽略了他那只悬空的手，语气里带着一种评估项目经理的审视，“听起来很有责任心。”
李明远像是得了特赦，连忙顺着台阶下，把手收了回来，在裤子上不着痕迹地蹭了蹭：“那是！那是！必须的！秦朗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很好。”秦清月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像个面试官一样点了点头，“正好，有个事，需要你展示一下你的能力。”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仿佛李明远就是她新招来的实习生，现在是转正考核环节。
“姐您说！什么事？”李明远立刻挺直了腰板，一副随时准备接受任务的模样。
“我弟弟这个人，”秦清月伸手，看似亲昵地替秦朗理了理衣领，说出的话却让秦朗想当场去世，“从小被我惯坏了，娇生惯养，吃不了苦。”
“姐！我没有！”秦朗涨红了脸，压低声音抗议。他什么时候娇生惯养了？他明明皮实得能跟牛打架！
秦清月一个眼神扫过去，秦朗瞬间噤声。
她转回头，继续对着李明远表演：“所以，我对他的住宿环境，有点小小的要求。你们学校的宿舍，是独立卫浴吗？”
“啊？”李明远愣住了，显然没料到问题会是这个，“姐，咱们这是大学，标准的四人间，公共卫浴，每层楼都有……”
“公共的？”秦清月打断他，音量没变，但温度骤降了十度，“那怎么行。我弟弟有洁癖，你知道的，搞艺术的嘛，都有点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秦朗在旁边疯狂用眼神示意：我没有！我真没有！我一个星期不洗袜子都没事！
李明远脸上的汗下来了：“这……姐，这个是学校统一安排的，规定就是这样，实在是不好改啊……”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秦清月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压力，“李班长，你刚才不是说，要安排得‘妥妥帖帖’吗？这就是你的第一个KpI。”
“KpI？”李明远显然没跟上这个词的节奏。
“业绩考核指标。”秦清月好心替他解释了一下，然后抛出了炸弹，“很简单，两个方案。方案A，给他换到有独立卫浴的单人间，留学生公寓或者教师公寓都行。方案b，把他们那层楼的公共卫浴，改成他一个人专用。你选一个。”
秦朗的下巴快掉到地上了。
姐，你这是在上大学，不是在买别墅！还专用卫浴？你怎么不说把整个澡堂子包下来给我一个人搓澡呢？
李明远彻底懵了，大脑直接宕机，棒球帽下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这哪里是要求，这分明是天方夜谭！
“姐……这……这我真没这个权力啊……”他都快哭了。
秦清月脸上浮现一种项目经理看到实习生把服务器搞崩了的遗憾表情，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对朽木不可雕的惋惜：“算了，李班长，看来这个KpI对你来说，确实是超纲了。”
李明远如蒙大赦，差点当场给她表演一个滑跪。他连连摆手，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一片，黏在皮肤上：“姐，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权限不够，权限不够啊！”
秦清月似乎也觉得强人所难，很大度地一挥手，结束了这个话题，让李明远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不过，”她话锋一转，李明远的心又提了起来，“小朗第一次离家，确实不太懂事，以后就麻烦班长多照顾了。”
“应该的，应该的！”李明远点头如捣蒜。
秦清月继续输出：“他要是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什么帮助，班长尽管提。小朗家里，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她停顿了一下，让这几个字在空气中发酵，“他要是不听话，班长你尽管‘教育’，费用我们包了。”
秦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姐，你这人设是不是有点太用力了？还费用我们包了？这听起来怎么像“霸道总裁之我的小娇夫在大学被班长罩着”的奇怪剧本？这是“教育”吗？这分明是“包养”吧！
李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他脸上的肌肉迅速重组，挤出一个比刚才热情十倍的笑容，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哎呀，秦朗姐真是幽默！您放心，秦朗就是我亲弟弟，我肯定照顾好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看向秦朗，那眼神里混杂着一丝探究，和一种近乎狂喜的情绪。
亲弟弟？秦清“月心里冷笑。这个“亲”字，恐怕是沾满了铜臭味的“￥”字吧。这小子，嗅觉比警犬还灵。
“那就好。”秦清月点点头，将墨镜稍稍往下拉了拉，镜片上缘露出的一丝缝隙里，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李明远，“小朗，你跟班长去报到吧。姐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秦朗的肩膀，动作像是在给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授勋。
“记住了，”她的声音压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凡事多动脑子，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尤其是笑起来眼睛就没了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某种仪式的结束鼓点，留下秦朗和李明远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