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营地的傍晚总算褪去了白日的酷热,夕阳把沙漠的天空染成一片橘红,最后一丝余晖掠过铁皮房的屋顶,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晚风带着沙漠特有的干燥气息,卷着细沙吹过铁皮房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声响,倒成了纳凉时最天然的背景音。一群同乡吃完晚饭,凑在营地门口那棵唯一的老椰树下,树影婆娑,刚好遮住大半的夜色。有人蹲在地上抽着旱烟,烟圈袅袅升起;有人摇着不知从哪儿淘来的蒲扇,扇叶“啪嗒啪嗒”地响,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着家常,声音混着晚风飘得老远。
话题绕来绕去,终究还是落到了家里的妻儿身上。蹲在最外侧的王大壮,满脸络腮胡,手指夹着烟卷,猛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在夕阳下散开,他眯着眼,语气里满是羡慕:“要说咱们这儿,数守业福气好,媳妇晚晴那可是个能干人,上次寄来的照片你们也看见了,家里收拾得亮堂,孩子也带得精神,妥妥帖帖的。”
这话刚落,旁边一个尖嗓子突然插了进来,像根刺扎破了原本平和的氛围。说话的是刘二,此人个子瘦小,三角眼,平时就爱嚼舌根搬弄是非,此刻他往人群中间凑了凑,故意压低了声音,嘴角却扬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眼神扫过众人:“能干是能干,就是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在老家买这买那的,手里倒是宽裕得很啊。”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喧闹瞬间低了八度,连摇蒲扇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几个人交换着眼神,眼神里带着一丝异样的探究,原本轻松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微妙。站在王大壮旁边的老李,性子憨厚,皱着眉头,犹豫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你这话啥意思?守业前阵子不是刚发了加倍的薪资吗,寄回去让媳妇添置家具,那不是应该的?”
“加倍薪资能有几个钱?”刘二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溅在沙地上,瞬间就没了痕迹。他三角眼一挑,声音又拔高了些,故意让更多人听见:“我可听说了,晚晴在镇上认识不少人,上次我同乡回去,亲眼看见她跟一个陌生男人在家具店门口说话,说得可热络了,那男人还帮她搬东西呢!”
这话纯属无稽之谈,那日晚晴买家具,不过是跟送货的师傅确认送货时间和地址,却被路过的同乡看在眼里,传到刘二耳朵里,就被添油加醋改得面目全非。可此时,在这远离家乡、人心本就容易浮躁的异国他乡,几句捕风捉影的话,竟让不少人动了心思。
“不能吧?”人群里有人小声反驳,是刚到营地不久的小张,他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困惑,“晚晴嫂子看着挺本分的,守业哥不在家,她怎么会做那种事?”
“本分?”刘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大腿笑了起来,声音尖得刺耳,“小张你还是太年轻,男人不在家,女人家单独过日子,难免有个三长两短的。再说了,她长得又不差,细皮嫩肉的,家里突然添了那么些新家具,谁知道那钱是怎么来的?指不定是……”
他故意拖着长音,没把话说完,却比说透了更让人膈应。周围的人瞬间沉默了,有人抱着胳膊,脸上带着看热闹的神情,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也有人觉得不妥,眉头紧锁,却不愿得罪刘二这个搅事精,只能扭过头去,假装没听见。夜色渐渐浓了,远处营地的灯光亮了起来,昏黄的光线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这场纳凉闲聊渐渐散了,可那些闲言碎语却像沙漠里的沙砾,被晚风卷着,悄悄落在了每个人的心里,只等着一场风暴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