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工地就被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声唤醒。东方的天际只泛着一点鱼肚白，探照灯的强光还没熄灭，与晨光交织在一起，把整个施工现场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柴油味、水泥灰和泥土的混合气息，呛得人忍不住咳嗽。
林守业一早就扎进了工地，军靴上沾满了湿漉漉的泥浆，他却浑然不觉。身上的工装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背上，领口敞开着，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布满灰尘的安全帽上，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湿痕。
“守业哥，东边掌子面的液压台车出了点故障，推进速度突然变慢了！”技术员小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的记录本都被捏得皱巴巴的，脸色急得发白。
林守业眉头猛地一拧，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一把夺过小张手里的记录本，飞快地扫着上面的数据，手指重重地戳在“推进速度”那一行：“怎么回事？昨天调试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不知道啊，刚启动没多久就不对劲了，师傅们正在检查，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问题所在。”小张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都带着颤音，“甲方那边催得紧，说今天必须完成这段支护，要是耽误了工期，违约金可不是小数目。”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在林守业心上。他抬头望向东边掌子面，只见几台液压台车停在原地，几名工人正围着设备团团转，神色焦急。工期是死命令，耽误一天，不仅要赔钱，还会影响后续的合作，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
“让老王带技术组过去，半小时内必须查出问题！”林守业低吼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另外，把备用设备调过来，要是修不好，就换设备上！今天这活儿，必须按时完成！”
“好！我这就去！”小张不敢耽搁，转身就往技术组跑去，脚步踉跄得差点摔倒。
林守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大步朝着掌子面走去。刚走没几步，材料组的负责人又匆匆赶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用料清单，苦着脸说：“林总，不好了，咱们的钢筋储备不够了，还差两车，供应商那边说路上堵车，估计得下午才能到。”
“什么？”林守业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瞪着材料组负责人，眼神里满是怒火，“昨天就让你确认库存，你怎么说的？你说绰绰有余！现在告诉我不够？”
材料组负责人吓得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不敢吭声，手指紧紧攥着清单，指节都泛白了：“我……我昨天查的时候确实够，谁知道夜里加急支护用了这么多……”
“别找借口！”林守业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引得周围的工人都看了过来，“现在就给供应商打电话，让他们无论如何，中午之前必须把钢筋送到！否则，以后就别想跟我们合作了！”
“是是是，我马上打，马上打！”材料组负责人连忙掏出手机，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快步走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林守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头嗡嗡作响。液压台车故障、钢筋短缺，再加上之前同乡的闲言碎语搅得他心神不宁，多重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走到一块大石头旁，靠着石头缓缓坐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妈的！”他烦躁地把空烟盒扔在地上，抬脚狠狠碾了几下。远处，机械的轰鸣声、工人的喊叫声、设备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他抬头望向天空，太阳已经升了起来，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今天这一关，必须闯过去。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朝着最忙碌的掌子面走去，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