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的白天,并未带来丝毫安宁。烈日将蔚蓝的海面炙烤得晃眼,蒸腾起扭曲视线的蜃气,远处偶尔驶过的商船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快艇像一片孤独的叶子,在无垠的、深不见底的蓝绸上颠簸前行,每一次起伏都可能暗藏未知的风险。引擎的轰鸣是唯一的伴侣,单调地敲打着紧绷的神经。船舱内闷热如蒸笼,温度几乎达到32c,混合着机油、消毒水、汗水以及陆时砚身上微弱药味的空气,令人窒息,林晚每隔半小时就得用湿巾擦拭一次脸颊降温。
林晚用湿布轻轻擦拭陆时砚的额头和手臂,试图为他降低一些体温。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的力度似乎比昨夜稍微扎实了一点点,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神经活跃度的曲线,偶尔会出现一个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就像上次他在实验室中毒后,即将苏醒前的微弱征兆呀。这细微的变化,是支撑林晚精神的唯一支柱。或许,他正在沉睡的深渊中,与体内的毒素和损伤进行着艰难的拉锯战;又或者,是“档案馆”的信号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共鸣呢?她握着他冰凉的手,低声说着一些毫无逻辑的话,关于落霞镇的阳光,关于母亲笔记里的琐碎记录,关于窗外飞过的海鸟——与其说是说给他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用声音对抗这令人发疯的寂静和等待。
“药师”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驾驶台和通讯台前,像一尊被钉在座位上的石像。他需要手动微调航线以规避偶尔出现的商船航线和可能的海上巡逻队——上周就有情报显示,“清道夫”租用了三艘伪装成渔船的巡逻艇在这片海域活动,更需要时刻监控着那个微弱的引导信号。信号时断时续,极不稳定,信号强度在0.2-0.5分贝间反复波动,仿佛风中的残烛,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去捕捉和锁定。他的眼窝深陷,嘴唇因缺水和紧张而干裂起皮,指尖敲击键盘时偶尔会微微颤抖,但眼神依旧锐利,像鹰隼般过滤着屏幕上每一丝信息的涟漪。他的冷静,是这艘脆弱孤舟不至于迷失方向的罗盘,可这份冷静能支撑到找到“档案馆”吗?
下午三点左右,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短暂地冲刷了甲板,带来了片刻的清凉,气温骤降至25c,但随即而来的潮湿和闷热更甚以往。雨水敲打舱顶的噪音掩盖了其他声响,也让人的心情更加烦躁。就在雨势渐小,天际出现一道模糊彩虹时,通讯器突然发出了与之前不同的、一连串急促的蜂鸣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是希望的降临,还是危险的预警呀?
“药师”猛地坐直身体,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双手飞快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指尖在按键上翻飞,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林晚也立刻凑了过去,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屏幕上,原本杂乱无章的信号波形,正在被一种强大的算法快速梳理、解密,逐渐凝聚成一段清晰的、不断重复的二进制编码流!编码的格式与陈默芯片中提到的“档案馆”联络协议完全一致,甚至连校验位的设置都分毫不差呢!
“是应答信号!我们接近了!”“药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指尖微微用力攥紧了拳头,但随即又凝重起来,“信号源在移动!速度很快,约30节!而且……它在发送一组复杂的动态坐标,要求我们进行身份验证呀!”
移动的信号源?这超出了他们的预期。“档案馆”不是应该是一个固定的安全屋吗?难道是一艘船?一个移动基地?这增加了不确定性,也带来了更大的风险——如果是陷阱,他们身处茫茫公海,将无处可逃,这会不会是“清道夫”设下的最终圈套呀?
身份验证界面弹出,要求输入一串至少256位的动态密钥,并提示需要同步进行生物特征识别(指定为掌静脉图谱)和能量签名认证。界面上的倒计时正在快速跳动,只剩下不到15分钟的时间了。
生物特征好解决,“药师”早有准备,利用陈默芯片中存储的苏晴(林晚母亲)的加密生物模板,结合特殊仪器,可以模拟生成。但256位的动态密钥从哪里来?能量签名又是什么呢?这些信息,陈默的芯片里根本没有提及呀!
“密钥……可能在钥匙里。”林晚下意识地摸向颈间的碎片,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母亲的设计总是环环相扣,之前的每一次危机,都是钥匙碎片发挥了关键作用,这次会不会也一样呢?
“能量签名……”“药师”沉吟道,“可能需要你……或者钥匙,与对方的系统产生某种共鸣。就像之前在实验室和船上那样,钥匙碎片曾对‘源石’的能量产生过反应嘛。”
时间紧迫,信号源不会等待。林晚深吸一口气,将那些钥匙碎片小心地放在验证仪器的特定感应区。碎片冰冷,毫无反应,仪器屏幕依旧一片漆黑。她集中精神,回忆着之前钥匙产生共鸣时的感觉,回忆着母亲笔记中关于“频率”和“意念”的晦涩描述,试图将自己微弱的、与母亲同源的精神力场“注入”这些死寂的金属中。
一秒,两秒……十秒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失望和焦虑开始蔓延,林晚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难道她的猜测错了?还是说,缺少了什么关键条件呀?
就在这时,一直昏睡的陆时砚,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与此同时,监护仪上代表他脑波活动的曲线,猛地跳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短暂而奇异的峰值,数值瞬间突破了正常阈值的1.5倍呢!
几乎在同一瞬间,放在感应区的那堆钥匙碎片,内部似乎有微光极快地一闪而过,如同流星划过黑夜!验证仪器的屏幕上的密钥输入栏,竟然自动填充了一长串复杂到极致的、不断变化的字符!而能量签名的检测条,也瞬间变成了绿色,显示认证通过啦!
成功了?!是因为林晚的努力终于起了作用?还是因为……陆时砚那无意识的脑波活动,阴差阳错地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亦或是,母亲留下的验证机制,本身就包含了某种对“守护”意志的认可,而陆时砚顽强的求生欲,恰好符合了这种条件呀?这其中的原理,或许永远无法得知。
没有时间深究!验证通过的提示音响起,通讯器上显示出一个新的、更加精确的坐标,距离他们目前位置约三十海里,并且要求他们在两小时内抵达汇合点,超时将自动取消对接权限呢。
“全速前进!”“药师”立刻调整航向,将引擎功率推到最大,快艇发出一声咆哮,在海面上划出白色的尾流,速度瞬间提升至45节,朝着新的坐标疾驰而去。希望似乎触手可及,但未知的阴影也更加浓重。对方是友是敌呀?移动的“档案馆”究竟是何面目?里面会不会隐藏着比“清道夫”更可怕的秘密呢?
两小时的航程在紧张和期待中度过,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当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而悲壮的金红色时,雷达屏幕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型光点,信号强度稳定,正是他们要寻找的目标呀。随着距离拉近,透过望远镜,他们看到了一艘船。
那不是想象中宏伟的科研船或军舰,而是一艘看起来相当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远洋拖网渔船改造的船只,船体上挂着某个南太平洋岛国的方便旗,毫不起眼,混杂在普通渔船中根本不会引人注意。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它的航行姿态异常稳定,即使在轻微的海浪中也几乎没有颠簸,吃水线也比同类船只深约1.2米,暗示着内部可能进行了大量改装,或许装载了重型设备或武器系统呢。
当快艇接近到五百米距离时,渔船上没有发出任何灯光或无线电信号,只是静静地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突然,渔船侧舷打开一个隐蔽的舱门,伸出一条狭窄的跳板,宽度仅够一人通过,上面装有防滑纹路。
一个穿着普通船员工作服、肤色黝黑、面容精悍的中年男人出现在跳板尽头,他手里没有武器,但眼神锐利如刀,快速扫过快艇和艇上的三人,目光在林晚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她颈间若隐若现的钥匙碎片上,最后看向舱内躺着的陆时砚,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跟我来。”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口音有些奇特,像是多种语言混合后的腔调,“动作快,我们时间不多呀。”
没有问候,没有解释,只有简洁的指令。这种风格,带着浓厚的“守夜人”烙印,与林晚记忆中母亲的行事方式如出一辙呢。
“药师”看了一眼林晚,眼神中带着询问和警惕。林晚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无论前方是天堂还是地狱,他们都必须走下去呀。他们小心地将陆时砚连同医疗设备一起固定在简易担架上,两人合力抬着,缓慢地踏上跳板,生怕有任何颠簸影响到他。
跳板迅速收回,舱门关闭,内部灯光亮起,露出一个简洁却充满科技感的通道,墙壁由高强度合金打造,两侧装有隐蔽的监控摄像头,与破旧的外表格格不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味和消毒水味,温度控制在舒适的22c。
渔船立刻起航,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以惊人的速度驶离了这片海域,很快便消失在茫茫暮色中。载着伤痕累累的三人,和一份沉甸甸的希望,驶向了“档案馆”真正的所在,也驶向了命运的下一个十字路口。海面上的那点微光,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幻影,可这微光背后,等待他们的会是救赎吗?
(第13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