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三天,药材田边的弧形石板终于铺完了。最后一块石板嵌着半圈药草纹,是刘石特意让徒弟凿的,艾草、薄荷的纹路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鲜活气。李郎中蹲在石板前,用手指摸着纹路,眼里的笑像溪谷的水,漾个不停。
“这下好了,”他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再过半月,薄荷就能收,推着独轮车就能运,不用再背篓扛了。”他身后的药材田郁郁葱葱,薄荷的清香混着石板的潮气,漫得老远。
墨渊让人往石板缝里填细沙,王铁匠拿着木锤,把沙敲得实实的:“这弧形铺得巧,独轮车拐过来不晃,我试过了。”他指了指车轮碾过的痕迹,石板上只留下淡淡的印,“比直路还稳当。”
孩子们提着竹篮,在药材田边摘薄荷尖。张屠户家的小子摘得最快,篮子里很快堆起一小撮:“李爷爷,这能泡水喝不?”李郎中笑着点头:“能,泡出来的水带着甜味,比糖还清爽。”
刘石的徒弟正在检查石板接口,用水平仪测了又测:“师傅,这弧度刚好,误差不到半寸。”刘石走过去看了看,拿起砂纸把接口磨得更滑:“得让车轮碾着舒服,不然药材颠散了,卖不上价。”
张婶带着妇女们在路边搭了个凉棚,棚下摆着石桌石凳。“李郎中守田辛苦,”她往桌上摆了壶薄荷水,“累了能在这儿歇脚,喝口凉水解暑。”石桌是用铺剩下的石板凿的,桌面上还留着半截药草纹,看着就亲切。
晌午,李郎中让人推来辆独轮车,装上捆好的艾草试路。车把一拐,顺着弧形石板滑过来,车轮“咕噜”轻响,艾草叶都没掉几片。“稳!”李郎中赞道,“比在土路上省一半力气,一天能多运两趟。”
墨渊站在凉棚下,看着独轮车来来回回。艾草的清香飘过来,混着石板的凉味,让人心里敞亮。“这路通了,药材能多卖三成钱,”他对凌恒说,“账本上又能多笔进项,够买新的药锄了。”
凌恒在本子上记着:“薄荷预计收五十斤,艾草八十斤,连翘三十斤……有了这路,损耗能降一半。”他笔尖不停,“李郎中说,明年想扩种金银花,到时候还得麻烦刘师傅,再铺段岔路。”
王铁匠闲不住,帮着李郎中把艾草卸下来,堆在凉棚下。“这艾草晒得干,”他闻了闻,“铺在仓里防潮,比石灰还好用。”李郎中笑着应:“等收完了,分你两捆,垫你的工具箱正合适。”
下午,府城药行的伙计来了,骑着匹快马,马蹄踏在石板上“嗒嗒”响。“李郎中,”他翻身下马,递过张单子,“掌柜的要二十斤新薄荷,说青石镇的薄荷成色最好,愿意多加两成价。”
李郎中眼睛一亮,让人赶紧去摘。伙计看着石板路,忍不住咂舌:“这路铺得真讲究,连石板上都带着药草纹,一看就跟药材亲。”墨渊笑着说:“这路就是为药材修的,自然得带着药气。”
薄荷很快装好,用麻袋装着放在马背上。伙计牵着马试走了段路,马走得稳当,麻袋纹丝不动。“真好,”他赞道,“以前运药得用筐装,现在直接用麻袋,省事又干净。”
夕阳西下时,药行伙计带着薄荷走了。李郎中站在凉棚下,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石板路尽头,心里像落了块石头。“这路啊,真是救了药材的命,”他对墨渊说,“往年雨季,一半药材运不出去,烂在地里心疼。今年有了这路,能全卖出去,还能卖个好价。”
墨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药材田,石板路在暮色里像条安静的带子,系着田和村。他知道,这药路通的不只是路,是把山里的宝贝送出去的道,是让日子更宽裕的桥。就像这薄荷,以前藏在溪谷里没人知,现在顺着石板路走到府城,成了能换钱的宝贝。
往回走的路上,薄荷的清香还在鼻尖绕。王铁匠扛着工具,哼着小曲:“等金银花种上了,我再帮着铺段路,让这药气飘得更远。”
墨渊摸了摸路边的石板,药草纹在手里凹凸不平,像在诉说着新的希望。夜色降临时,凉棚的灯笼亮了,照着石板路上的车辙,也照着药材田里即将丰收的绿意。他知道,这药路会像藤蔓一样,慢慢往更远的地方伸,带着青石镇的药香,走到更多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