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的暴雨连下了三天,灵脉溪的水涨得漫过了石桥,浑浊的黄水流冲击着桥桩,发出“哗哗”的巨响。墨渊站在桥头,看着雨水顺着石板路往低处淌,汇成一道道细流,顺着排水沟往溪里奔,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刘石当初设计的排水坡度,总算派上了用场。
“这雨再下,怕是要淹了药材田。”李郎中撑着油纸伞,裤脚卷到膝盖,泥水顺着小腿往下滴,“得赶紧加固田埂,不然刚收的薄荷要泡汤。”他身后的壮丁们扛着铁锹,踩着石板路往药材田跑,脚步虽急,却比在泥地里稳当得多。
刘石带着徒弟在检查石板路的接缝,雨水从缝隙里渗下去,却没在路面积起水洼。“还好当初填了石灰沙,”他用木棍戳了戳接缝,“水渗得快,石板不会被泡松。”徒弟们则往排水沟里扔石块,防止杂物堵住水流,“得让水顺顺当当流,别往路基里钻。”
张婶带着妇女们在粮仓门口堆沙袋,麻袋里装的是晒干的灵珠种秸秆,吸水又结实。“粮仓地势高,按理淹不到,”她用脚把沙袋踩实,“但小心点总没错,这新收的顶珠种可不能湿了。”孩子们也来帮忙递沙袋,小脸被雨水打湿,却跑得欢,像群小泥鳅。
王铁匠的铁匠铺地势低,他正往门槛上垒石板,一块接一块,垒出半尺高的挡水沿。“去年这时候,雨水都漫进铺子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今年有石板路排水,再加上这挡水沿,准保没事。”路生被他裹在怀里,小脑袋探出来,看着雨帘里的石板路,眼睛瞪得溜圆。
晌午,雨势稍歇,墨渊带着凌恒去巡查各处。石板路被冲刷得油亮,嵌着的灵珠碎在云隙漏下的光里闪,像撒了把湿星星。走到三个弯台时,见周先生正带着学生清理平台排水沟,孩子们用树枝把泥块扒出来,手冻得通红却没人喊冷。
“先生咋也来了?”墨渊递过块干布。周先生擦了擦眼镜:“孩子们说,这路是大家辛苦铺的,不能让雨水毁了。”他指着平台边缘,“你看,水都顺着沟往下流,一点没积在石板上,刘师傅的手艺真没话说。”
凌恒在账本上记着:“药材田埂加固用了二十捆秸秆,粮仓沙袋五十袋,铁匠铺挡水石板十块……”他抬头看了看天,“账房说,南边也在下暴雨,苏老板的货暂时过不来,等水退了再说。”
下午,雨又下了起来,这次夹着冰雹,砸在石板上“噼啪”响。王铁匠突然喊起来:“快看!灵脉溪的桥桩在晃!”众人跑到桥头,只见最粗的那根木桩被洪水冲击得左右摇摆,桥面都跟着颤。
“快拿铁链!”墨渊喊着,壮丁们立刻跑去仓库扛来铁链。王铁匠抡起大锤,把铁链一端钉在桥桩上,另一端固定在岸边的老槐树上,铁链崩得笔直,桥桩总算稳住了。“这链子是新打的,够结实!”他抹了把汗,雨水混着泥水往下淌。
李郎中的药材田还是进了点水,壮丁们踩着石板路运来抽水的木桶,一桶桶往外舀。“损失不大,”李郎中看着抢救出来的薄荷,“多亏路好走,运工具快,不然损失得翻倍。”
夕阳西下时,雨终于停了,天边透出点晚霞,把石板路上的水洼染成了橘红色。墨渊站在桥头,看着灵脉溪的水渐渐退去,露出被冲刷干净的溪底卵石。桥桩上的铁链还绷着,像条守护的手臂。
“这汛算是抗过去了。”刘石蹲在石板路上,看着排水通畅的沟,“路没事,桥没事,粮食药材也保住了,算是老天照顾。”他徒弟在旁边修补块被冰雹砸出浅坑的石板,“明儿天晴了,再把这些小坑补补,跟新的一样。”
往回走时,石板路的水洼里映着晚霞,像块块碎镜子。王铁匠抱着路生,哼着小曲:“雨过天要晴,路平水要清,青石镇的日子,越混越精明……”孩子们跟着唱,声音在清新的空气里飘得老远。
夜色降临时,各家都点起了灯,灯光透过窗户照在石板路上,水洼里的光影晃悠悠的。墨渊知道,这场夏汛像场考验,青石镇和它的石板路都扛住了。往后再遇到风雨,大家心里更有底——只要路还在,桥还在,齐心协力,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他摸了摸路边被雨水洗得发亮的灵珠碎,凉丝丝的,带着股踏实的劲儿。明天太阳出来,石板路会晒干,修补好的石板会更结实,日子会像往常一样,顺着平整的路,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