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想问问你，我小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难道我小的时候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伊莎贝拉终于还是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这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客厅里的温馨氛围。她垂着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心里既期待又忐忑——这个问题她藏了好几年，每次话到嘴边都怕触碰母亲的伤痛，可那份对过往的迷茫，像藤蔓一样在心底越缠越紧。
黛西握着茶杯的手猛地颤了一下，指尖的温度似乎瞬间降了下来。她的眉头猝不及防地皱起，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尽管只是短短一瞬间，快得像错觉，却被一直留意着母亲神色的伊莎贝拉精准捕捉到了。
伊莎贝拉的心猛地一沉，莫名的疑心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母亲每次提到她小时候，总是含糊其辞，今天这转瞬即逝的慌乱，更让她觉得事情或许不像母亲说的那么简单。
黛西很快敛去了异样，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和怅然：“莎莎呀，妈不是跟你说过吗？那些都是以前的事了，妈不想再重新提起。”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伊莎贝拉的头发，动作依旧温柔，却少了几分自然，“你小的时候，咱们一家人都住在乡下的农场里，日子虽然简单，但也安稳。可谁知道，后来一场大火，一下子烧了咱们家所有的东西。”
说到这里，黛西的声音哽咽了，眼神飘向窗外，仿佛陷入了遥远而痛苦的回忆：“当时就咱们三个人，多亏了邻居帮忙，才被别人救了出来。别说是照片了，就是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剩下。”
“那是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梦。”黛西又重重叹了一声，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滑落，“那时候的大火特别凶猛，滚滚浓烟把天都遮住了，房子、家具、你小时候的玩具和课本，全都烧没了。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缺德，一把火烧了咱们全家，毁了咱们的家……”
伊莎贝拉最心疼母亲流泪，看着母亲悲痛欲绝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追问瞬间咽了回去。她知道母亲心里藏着很深的伤痛，自己不该再戳她的伤疤。于是，伊莎贝拉轻轻靠在黛西的怀里，手臂环住母亲的腰，声音温柔地安慰道：“妈，既然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咱们就别再想了。你看，我们现在不都是好好的吗？有爸爸，我，有霍尔斯，还有亨利和莉莉，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黛西靠在女儿的肩头，泪水渐渐止住了。她拍了拍伊莎贝拉的后背，像是从回忆的痛苦深渊里终于挣扎着回到了现实，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是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只要你们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伊莎贝拉把头埋在母亲的怀里，鼻尖萦绕着母亲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心里却依旧萦绕着那丝挥之不去的疑虑。她还想再问——为什么大火偏偏烧得那么干净？为什么关于小时候的细节，母亲从来都不肯多讲？甚至，她还想问，难道生个孩子就会昏迷那么长时间，连怀孕生产的记忆都彻底消失吗？
可看着母亲红肿的眼眶和疲惫的神色，她终究还是把所有问题都憋了回去。她不想让母亲再伤心，更怕听到的答案，会打破现在这看似平静的生活。
这时，霍尔斯推门走进了屋里，手里还拎着刚才浇花用的水壶。他看到客厅里母女俩依偎在一起的模样，眼神柔和了几分，轻声问道：“妈，莎莎，孩子们在院子里跟爸玩得正欢，要不要我去厨房准备午饭？”
黛西立刻擦干脸上的泪痕，强打起精神笑了笑：“好啊，辛苦你了霍尔斯。我正想去厨房看看呢，家里还有些新鲜的蔬菜和肉，咱们中午做点家常炒菜。”
霍尔斯点点头，跟着黛西走进了厨房。其实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困扰着霍尔斯——他清楚地记得，岳父岳母都是大学教授，常年研究西方文学和物理学，日常饮食也更偏爱西餐，可每次他们来，岳父母总会特意做些东方菜，说是知道他和莎莎喜欢。
就像此刻，黛西站在厨房里，看着案板上的青菜和肉块，动作明显有些生疏。她拿起菜刀切菜，力道不均匀，切出来的土豆丝粗细不一；拿起锅铲倒油时，又小心翼翼地怕倒多了，一副很少下厨做中餐的样子。
霍尔斯看在眼里，心里的疑惑更甚，却没有点破。他只是走上前，笑着接过黛西手里的锅铲：“妈，您歇着吧，还是我来做吧。您和莎莎难得聊聊天，我来做饭就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每次来都让你忙活。”黛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退，看着霍尔斯熟练地系上围裙，眼底满是欣慰，“莎莎能嫁给你，真是她的福气。”
霍尔斯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转身专注地忙活起来。他拿起菜刀切菜，动作干脆利落，土豆丝切得均匀纤细，葱姜蒜切得恰到好处；打开燃气灶，倒油、热锅，火候掌握得精准无误；先炒肉，待肉炒至金黄出油，再倒入蔬菜翻炒，调味、勾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了千百遍，熟练得不像话。
黛西站在一旁，看着女婿敏捷而熟悉的动作，眼里满是惊讶。她其实并不擅长做东方菜，今天也是想着莎莎和霍尔斯喜欢，才特意准备的，没想到霍尔斯的手艺竟然这么好。
霍尔斯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会对东方菜如此熟悉。关于过去的记忆，他和伊莎贝拉一样，也只停留在这几年。在他的脑海里，没有童年，没有少年时期，甚至没有和伊莎贝拉相识相爱的过程，记忆的起点，就是伊莎贝拉“产后昏迷醒来”的那天。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东方菜的做法了如指掌，仿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但他不想说，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不想让大家为他操心，更不想打破现在这个看似圆满的家。
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浓郁的饭菜香。霍尔斯一口气做了四菜一汤：色泽鲜亮的青椒炒肉、清爽可口的蒜蓉油麦菜、酸甜开胃的番茄炒蛋，还有一碗鲜美的冬瓜排骨汤，每一道菜都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霍尔斯，你的手艺也太好了吧！比餐馆里做的还香。”黛西忍不住赞叹道，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脸上满是惊喜，“味道真地道，莎莎有口福了。”
霍尔斯笑了笑，把菜端到餐厅的餐桌上：“妈，您喜欢就好，都是家常便饭。”
这时，杰克斯带着亨利和莉莉也走进了屋里，孩子们一闻到饭菜香，立刻欢呼起来：“哇，好香呀！爸爸做的菜真好吃！”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其乐融融地吃起了午饭。莉莉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着排骨汤，小脸上满是满足；亨利则喜欢吃青椒炒肉，配着米饭吃了满满一大碗；杰克斯和黛西一边吃，一边不停地夸赞霍尔斯的手艺，时不时地给孩子们夹菜；伊莎贝拉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了一些，可那份对过往的迷茫，依旧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心底。
霍尔斯留意着伊莎贝拉的神色，知道她心里还有事，却没有多问。他只是不动声色地给她夹了一块她喜欢吃的番茄炒蛋，轻声说：“多吃点，补补身体。”
伊莎贝拉抬头看向他，对上他温柔的眼眸，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轻轻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午饭过后，孩子们在客厅里玩玩具，杰克斯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黛西则陪着伊莎贝拉在阳台聊天。霍尔斯收拾完餐桌，又主动去厨房洗碗，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就在这时，杰克斯放下报纸，清了清嗓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带着几分郑重的笑容说：“莎莎，霍尔斯，跟你们说一个好消息。”
伊莎贝拉和霍尔斯同时看过去，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我和你妈学校的领导前两天找我们谈了谈，”杰克斯继续说道，“他们说，最近有一个国际学术交流活动，要派几位教授去华国做交流讲座。学校觉得，你们两个人无论是语言能力还是专业素养，在咱们学校的年轻老师当中都是最出类拔萃的，所以想推荐你们两个一起去。”
“华国？”伊莎贝拉愣了一下，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却又抓不住。
“是啊，华国和我们m国是友好之国，这次交流活动也是为了促进两国的学术交流和文化往来。”杰克斯笑着说，“爸的意见是，希望你们两个都去。一方面可以增长见识，另一方面也能多了解一下不同的文化，对你们的教学工作也有好处。你们看看，是什么意见？”
伊莎贝拉转头看向霍尔斯，眼神里带着询问。她对旅行本没有太多期待，可一听到“华国”这两个字，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霍尔斯的心里也泛起了一阵波澜。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华国”这两个字时，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丝模糊的碎片——像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耳边传来嘈杂的人声，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可再想仔细回忆，头痛就隐隐袭来。
他压下心里的异样，看向伊莎贝拉，温柔地笑了笑：“我都可以，主要看你的想法。”
伊莎贝拉看着他的眼睛，又想起了刚才心里那股莫名的冲动，点了点头：“爸，我们愿意去。”
霍尔斯也跟着点头：“对，爸，就麻烦您跟学校领导说一声，我们同意了。”
“太好了！”杰克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们会同意的。学校那边已经把初步的行程安排好了，大概一个月后出发，在华国待两周左右，具体的细节后续会有人跟你们联系。”
“好，谢谢爸。”伊莎贝拉笑着说，心里的那股异样感越来越强烈，她隐隐觉得，这次华国之行，或许会解开她心里的一些谜团。
霍尔斯看着伊莎贝拉的笑容，心里也暗暗期待着。他不知道华国之行会带来什么，可他有种直觉，那里或许藏着他和伊莎贝拉丢失的记忆，藏着他们过往的秘密。
接下来的一天，一家人依旧在温馨和睦的氛围中度过。孩子们缠着外公外婆讲故事、做游戏，伊莎贝拉陪着母亲聊天，霍尔斯则帮着杰克斯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偶尔和孩子们一起玩耍，整个家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周日下午，太阳渐渐西斜，霍尔斯收拾好东西，带着伊莎贝拉和孩子们准备回家。杰克斯和黛西站在门口送别，反复叮嘱道：“路上小心点，到了家给我们报个平安。莎莎，记得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爸，妈，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我们下周再来看你们。”伊莎贝拉笑着说，心里却依旧惦记着上午的疑问。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朝着家的方向驶去。孩子们在后排座上玩了一会儿，渐渐睡着了，车厢里变得安静起来。
伊莎贝拉看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色，心里思绪万千。母亲的异常、大火的谜团、华国之行的冲动，还有霍尔斯偶尔流露出的异样，像一团乱麻一样缠绕在她的心里。
她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霍尔斯，他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温柔，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手指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伊莎贝拉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霍尔斯会不会也和她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她摇了摇头，心里暗暗想：霍尔斯对她那么好，那么温柔体贴，怎么会有秘密瞒着她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可她不知道，此刻的霍尔斯，心里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他看着前方的道路，脑海里不断闪过“华国”这两个字，还有那丝模糊的记忆碎片。他不知道这次旅行会带来什么，只知道，他必须保护好伊莎贝拉和孩子们，无论过去的秘密是什么，他都要和她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