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灯魔僧梵无劫的出现,让本就微妙的局势更添变数。他那番“机缘各凭本事”的话语,看似平和,实则强硬,摆明了不会因玄阴教的名头而退缩。
冷千秋手持暗月葬魂刀,刀身幽光流转,冰冷的视线在梵无劫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警惕的罗刹殿三人与战意熊熊的圣焰谷赤燎二人,最终归于沉寂的漠然。
“既然如此,诸位好自为之。”冷千秋淡淡道,不再多言,似乎默认了多方共存的局面。他带着两名黑袍老者,转身朝着祭魂台方向的血色雾墙走去,步履看似不快,但几步之间,身影便已没入那浓得化不开的血雾之中,消失不见。显然,玄阴教掌握着某种在此地行动的特殊法门或路径,无惧雾墙阻隔。
罗刹殿中年男子与圣焰谷赤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忌惮与不甘,但此时也无人敢再轻易挑起战端。心灯魔僧梵无劫是出了名的难以捉摸,行事全凭心意,此刻谁也不想触这个霉头。况且,祭魂台异动加剧,血色潮汐将至,当务之急是尽快抵达目标附近,占据有利位置。
“哼!”赤燎冷哼一声,巨斧扛上肩头,对着身旁妖娆女子示意,两人也选定一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朝着雾墙边缘靠近,但并未直接进入,似乎在寻找什么或等待时机。
罗刹殿三人低声商议几句,也选择了另一个方位,身影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梵无劫手持青黑油灯,脸上那悲悯与邪魅交织的微笑不变,赤足轻点,竟也朝着雾墙走去。他所过之处,油灯光晕扩散,周围的血雾仿佛遇到克星般微微退散,那些游荡的半透明怨灵更是发出畏惧的嘶鸣,远远避开。他就这样从容不迫地走入了血雾之中。
转瞬间,这片金属坟场便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满地狼藉与尚未完全散尽的混乱能量波动。
远处,隐匿在虚空中的李洛与幽月夫人缓缓现出身形。
“玄阴教的冷千秋,心灯魔僧梵无劫……加上罗刹殿和圣焰谷,真是群英荟萃,或者说,群魔乱舞。”幽月夫人微微蹙眉,“夫君,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直接进入雾墙,还是另寻他路?”
李洛目光深邃,望着那翻腾不息、隔绝神识的血色雾墙。在他的混沌感应中,这雾墙不仅仅是浓郁的血煞怨气凝聚,更蕴含着一层古老而诡异的禁制力量,与祭魂台本身紧密相连。强行穿越,必会引动禁制反击,暴露行踪。
“直接进去,目标太大,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李洛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他们都进去了,我们不妨先在外围看看,这雾墙……或许有别的‘门’。”
他牵起幽月夫人的手,身形飘忽,并未走向任何一方势力进入的方位,而是绕着雾墙边缘,朝着一个看似最浓密、最危险的血雾漩涡方向而去。
“夫君,那边煞气最重,似乎还有空间裂缝波动。”幽月夫人提醒。
“正是因为有空间裂缝,才可能有‘隙’可乘。”李洛解释,同时混沌感应全力扫描着前方的血雾漩涡。
靠近之后,更能感受到此处的凶险。血雾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翻滚,其中夹杂着细密的血色闪电与无形的空间裂痕,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啦声。寻常大乘修士贸然闯入,即便不被煞气侵蚀,也可能被空间裂缝撕碎。
但李洛的混沌之力,最擅长同化、解析各种能量与法则。他眼中混沌星光流转,仔细分辨着漩涡中血煞之力的流动规律与空间裂缝的分布。
“找到了。”片刻后,李洛眼睛一亮。他发现在漩涡核心偏左下方,存在一个极短暂的、周期性的“稳定点”。那是数股不同方向的血煞乱流交汇时,偶然形成的短暂平衡区域,同时,那里的空间裂缝也恰好处于一个间歇性的“闭合期”,大约每过三十息,会出现一次持续三息左右的相对安全窗口。
“跟紧我。”李洛低喝一声,周身混沌星光大盛,将幽月夫人一同笼罩。他掐准时间,在那三息安全窗口出现的刹那,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与速度,精准地切入那血色漩涡的“稳定点”!
“嗡!”
一进入漩涡范围,狂暴的血煞之力与混乱的空间撕扯力便从四面八方涌来。但混沌星光如同一层万法不侵的铠甲,将绝大部分力量消弭、同化。李洛身形在其中灵活穿梭,仿佛游鱼逆流,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那些突然出现的细碎空间裂痕。
幽月夫人被李洛护在怀中,感受着周围毁天灭地的能量与夫君沉稳有力的臂膀,心中无比安定。她相信李洛的判断与能力。
三息时间,转瞬即逝。就在安全窗口即将关闭、周围血煞乱流即将再次暴走的瞬间,李洛带着幽月夫人,终于穿过了这片最危险的血雾漩涡屏障!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却又更加震撼!
穿过雾墙,他们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是一片巨大无比的环形山谷盆地,盆地中央,一座巍峨、狰狞、由无数巨大骸骨与暗红色晶石垒砌而成的巨型祭坛,如同匍匐的洪荒凶兽,矗立于天地之间!
那便是祭魂台!
祭魂台高达千丈,分作九层,每一层都堆积着不同种族、不同形态的骸骨,许多骸骨上还残留着破碎的甲胄与兵器,历经万古而不朽,散发着惨白或漆黑的光泽。暗红色的晶石如同血管脉络般镶嵌在骸骨缝隙之间,微微搏动,仿佛整座祭坛都是活物。祭坛最顶端,是一个宽阔的、由某种漆黑如墨的奇异石材铺就的平台,平台中央,矗立着一根粗大的、布满诡异浮雕与干涸血痂的暗红石柱。
此刻,整座祭魂台被一层浓郁的、近乎液态的血色光罩笼罩。光罩之外,血雾相对稀薄,但却充斥着一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神魂战栗的威压。盆地之中,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游荡着密密麻麻、气息远比外界怨灵强大得多的“战魂”!这些战魂形态更加凝实,大多保持着身前的甲胄与武器,或独自游荡,或成群结队,无声地巡视着这片区域,空洞的眼眶中跳动着冰冷的魂火。
而在祭魂台四周,此刻已经分散站立着数道人影。
距离祭魂台最近、位于正东方向的,正是玄阴教冷千秋及其两名随从。冷千秋负手而立,暗月葬魂刀悬于身侧,目光如电,审视着祭魂台与周围游荡的战魂,似乎在计算着什么。他们所处的位置似乎经过挑选,周围的战魂密度较低。
西南方向,罗刹殿三人隐匿在一处由几具巨兽骸骨形成的凹坑内,气息收敛到极致,显然在暗中观察。
西北方向,圣焰谷赤燎与那妖娆女子则选择了一处地势较高、靠近岩壁的凸起岩石上。赤燎目光灼灼地盯着祭魂台,尤其是那些暗红色晶石,眼中流露出贪婪之色,他感应到的“地心火煞”气息,似乎正是源于那些晶石。其身旁的女子则手持白骨法杖,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战魂与另外两方。
而心灯魔僧梵无劫,则独自一人,盘膝坐在祭魂台正南方向,一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他手中的青黑油灯光晕稳定,映照着他宝相庄严又妖异诡谲的脸庞。他闭着双眼,口中无声诵念,油灯的灯焰微微摇曳,似乎在吸收、炼化着空气中游离的怨念与魂力,对周围的战魂视若无睹。那些战魂似乎也本能地避开油灯光晕笼罩的范围。
四方势力,各据一方,暂时相安无事,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几乎凝成实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祭魂台,以及那笼罩祭坛的血色光罩上。光罩表面,血光流转,如同水波荡漾,其强度似乎在随着远处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咚……咚……”闷响与万魂恸哭声而周期性波动。
李洛与幽月夫人出现的位置,恰好位于祭魂台东北方向,一处相对偏僻的骨堆阴影之后。他们刚一现身,便立刻施展隐匿之术,藏匿了身形与气息。
“好强的威压,这些战魂,实力最低的也堪比化神期,其中不乏合体期,甚至有几道气息,隐有大乘层次的波动!”幽月夫人传音,面色凝重。那些游荡的战魂虽然看似浑噩,但一旦被触发,必将爆发惊人的战力。
“祭魂台的禁制光罩,与地脉、血煞潮汐以及这些战魂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李洛仔细观察,“想要进入祭魂台,必须先破开这层光罩,或者找到其薄弱点。但一旦攻击光罩,必会引动所有战魂围攻,甚至可能惊醒祭坛深处那更恐怖的存在。”
他的混沌感应悄然探向祭魂台顶端那根暗红石柱,以及自己怀中微微发热的星引令碎片。碎片感应到的星辰坐标,确切位置,就在那石柱之内!或者说,石柱本身,就是一处星标点!
“那石柱是关键。”李洛道,“星标就在其中。但要接触石柱,必须先登上祭坛顶部,穿过禁制光罩。”
幽月夫人点头,美眸扫过分散四方的势力:“他们都在等待,等待血色潮汐达到峰值。按照寒鸦使者的情报,潮汐峰值时,禁制可能会发生变化,出现破绽或通道。”
“不错。但变化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李洛目光沉静,“而且,这些人各怀鬼胎,到时为了抢占先机,必有一场混战。”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我们先静观其变,暗中做些准备。待潮汐峰值到来,混乱一起,便是我们的机会。”
李洛所谓的“准备”,并非简单的布置陷阱或阵法。只见他指尖悄然渗出几缕细微到极致的混沌星芒,这些星芒融入周围的环境——地面细微的裂缝、骸骨的风化孔洞、空气中飘荡的尘埃——悄无声息地布下了一个个隐晦的“混沌之眼”与“空间坐标”。
这些布置并非攻击手段,而是李洛结合混沌感应与空间法则创造的监视与定位节点。通过它们,李洛能更清晰、更即时地掌握整个盆地范围内的能量流动、战魂动向以及各方势力的细微动作,甚至能在关键时刻,利用这些空间坐标进行更精妙、更出人意料的短距离瞬移或干扰。
就在李洛暗中布置之际,盆地中的氛围开始发生明显变化。
那笼罩祭魂台的血色光罩,波动越来越剧烈,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扭曲痛苦的怨魂面孔,它们无声地嘶吼、挣扎,使得光罩明暗不定。祭坛本身,那些暗红色晶石的光芒也越来越盛,搏动频率加快,如同心脏起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怨念浓度急速攀升,连空间都开始出现细微的扭曲波纹。
“咚!!!”
一声远比之前响亮、仿佛擂动在每个人心头的闷响,从祭坛深处传来!紧接着,盆地边缘那环形的血色雾墙开始剧烈翻腾,如同海啸般朝着中央的祭魂台方向汹涌压来!真正的血色潮汐,开始了!
“就是现在!”几乎在潮汐涌来的同时,冷千秋眼中精光爆射,低喝一声,身形率先动了!他并未直接冲向祭魂台光罩,而是带着两名随从,以一种玄奥的步伐,沿着光罩外围急速移动,似乎在测算着光罩波动最剧烈的“节点”。
罗刹殿三人也同时从隐匿处冲出,三人结成一个三角阵型,浓郁的阴煞之气凝聚成一面巨大的鬼首盾牌,护住周身,朝着光罩另一个方向冲去,目标明确,似乎也知晓某个薄弱点。
圣焰谷赤燎狂吼一声,全身火焰图腾亮起,与身旁女子合力,化作一道炽热的火流星,悍然撞向光罩!
心灯魔僧梵无劫也终于睁开了眼,眼中青黑光芒流转,他托起手中油灯,对着光罩轻轻一吹!
“呼——”
青黑色的灯焰暴涨,化作一条摇头摆尾的火龙,无声无息地噬向光罩!
四方势力,几乎在同一时间,选择了不同的方式与位置,对祭魂台禁制光罩发起了冲击!而随着他们的动作,盆地中那些游荡的战魂,仿佛接到了指令,齐齐发出无声的咆哮,魂火暴涨,如同潮水般朝着冲击光罩的几人蜂拥而去!
大战,一触即发!而李洛与幽月夫人,依旧隐匿在暗处,如同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