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的暖阁里,熏笼烧得正旺,太后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榻上,手里捻着串紫檀佛珠,听皇后说着京中适婚的青年才俊。
“……夜少风这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学问扎实,性子也沉稳,去年的策论,陛下还夸过。”
皇后翻着手里的名册,语气带着几分赞许,“最重要的是,他人品端正,没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
太后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名册上“夜少风”三个字上,缓缓点头:“夜家的孩子,有所耳闻。兄弟几人接连高中进士,外放后都做得不错,可见家风清正。”她顿了顿,看向侍立一旁的佑安郡主,“安安,你觉得呢?”
佑安郡主穿着件月白夹袄,乌黑的发髻上只簪了支珍珠簪,闻言微微屈膝:“全凭皇祖母和皇后娘娘做主。”
她爹娘早逝,太后怜惜她在宗族里孤苦无依,又想挑个合心意的孩子陪伴,便接她入宫养在膝下,封了她一个郡主的称号。
不过只是一个虚名而已。
她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性子讨喜有主见,只是在婚事上,不好拂了长辈的意。
太后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懂事。这婚事是一辈子的事,得你自己乐意才行。夜少风哀家还真见过一次,你也见过的。”
佑安郡主脸颊微红,轻声道:“夜编修……确是清雅之人。”
皇后见她不抵触,心里有了数:“既如此,我让人去探探夜家的意思。夜少风虽出身不显,却也是新贵,配咱们安安,不算委屈。”
消息传到夜少繁府上时,夜少风正在帮夜少国誊写新写的话本章节。
听到大哥说太后有意将佑安郡主指给他,手里的笔“啪嗒”掉在纸上,晕开一大团墨。
“佑安郡主?”他结结巴巴地问,“大哥,这不是玩笑吧?”
夜少繁拍着他的肩膀,神色严肃:“皇家指婚,哪能玩笑?太后和皇后看中你,是咱家的体面,只是你自己得想清楚,郡主虽是孤儿女,但是养在太后膝下,有个郡主的身份,你若娶了她,往后行事更要谨慎,不能给皇家丢脸。”
夜少风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事好像也由不得他,既然太后和皇后都没有意见,他哪能拒绝,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他深吸一口气,“能娶郡主为妻,是我的福分。我没意见。”
“你可想好了,人家可是有太后撑腰的,万一合不来,受气的可是你噢。”
“我尽量与她合得来吧”。
夜少繁笑道,“我相信你能善待郡主,把日子过好的。”
几日后,赐婚的圣旨送到夜府。
夜少风跪在地上接旨,听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念着“兹将佑安郡主指婚于翰林院编修夜少风,择吉日完婚”,心里既紧张又安定。
消息传开,乔家小姐哭了半宿,赵小姐则提着剑去校场练了一下午。
而夜少风,却在灯下给荣德县的家人写了一封长长信,字里行间,满是对家人的思念之情。还有他们有京城每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琐事。家里人肯定都想知道。
荣德县。
胖丫捏着京城来的信,一路从村口跑到田里,红裙边角扫过田埂上的野草,带起一串细碎的清香。
“二伯!二伯母!”她冲进瓜田时,夜老二正弯腰摘西瓜,李春英在旁递竹筐。
“京城来信啦!我风儿哥哥被皇帝赐婚啦,要娶郡主啦,国儿哥哥也要娶苏学士家的小姐啦!”
夜老二直起身,手背在衣襟上蹭了蹭,接过信纸眯眼细看,嘴角的皱纹一点点堆起来:“好小子们,都有大出息了。”
李春英凑过来,指着信上的日期,笑出了眼角纹:“哎哟,这婚期定在明年开春,只有半年多的时间呀,这可得早点准备起来。”
胖丫拉着两人的胳膊就往外走:“二伯二伯母,咱把家里事交代一下去京城呗!我要亲自给哥哥们置些家业,聘礼也得风风光光的,不能让人家觉得咱夜家小气了嗷。”
“就这么去京城?”夜老二愣了愣,“最近正是收瓜正忙的时候,田里的事离不得人呢”。
“田庄有老周,老张呢!”胖丫抢话,眼睛亮晶晶的,“再说家里的事交给爷爷也没问题的”。
李春英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心思倒细。先和家里人商量商量,等家里都安排好了再出发不迟,不急这一会儿。”
“好呀,那我们快去告诉爷奶,二伯,你拿着信去告诉大伯他们几个”。
胖丫笑得咯咯的,她能去京城咯,能出远门了嗷。
她和李春英说着去京城了要做些什么,越说越起劲,仿佛马上就到京城了。
杨树村。
夜家老宅的堂屋里,油灯把人影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夜老三扒拉着算盘,算着去京城大概需要带的盘缠和去了那边需要的银两。
“就去一个月左右,你们轻装简行。”夜老大喝了口水,“老二,二弟妹,老三,胖丫你们四个去正好。”
夜老二点头:“我和春英、老三心思活,再加上胖丫,人不多不少,遇事也好照应。”
胖丫也点头:“换洗衣裳我没打算多带,多给哥哥们带些家里的吃食。”
李春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用,他们吃啥都一样,我们胖丫可不能只有两套换洗衣裳,去了京城二伯母给你买些时新的换洗。”
“嘻嘻,多谢二伯母”。
“镖师的事得赶紧定下来。”夜老三放下算盘,“从荣德县到京城,山路不少,还是走水路更舒服。这次带的银钱和礼物多,还是请几个人护送更安心,这个钱不能省。”
众人齐齐点头。
李老婆子嘱咐胖丫,“到了那边,替奶奶瞧瞧那郡主和苏姑娘。”
“奶奶放心。”
胖丫拍拍胸脯保证道。
她的嫂嫂们必须是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