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莺莺看她那样子,不由得连连叹气,说:“时闲,你要是真不想跟人过了,你就放他走。成天这样吵吵打打动刀动枪的有什么意思呢?本来还能做成朋友的,冷给搞成仇人了!”
时闲闷了一会儿,说:“。”
“你喜欢他,人家可不喜欢你。”王莺莺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时闲的目光,连忙摆摆手:“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这可是说实话。你帮人家解决了害他的势力,把周围一圈人都快得罪光了,就这样,养个小猫小狗都养出感情来了,容瑟和你培养出半分感情没有?你别瞪我,有本事你把容瑟提溜过来问问。”
时闲瞪了王莺莺半天,哼笑一声说:“我……我才不问。”
话虽如此,时闲心里还是有点活动。
这顿酒喝的也不安心,时闲心里一边惦记着容瑟的伤,一边又恼火王玉心术不正带坏容瑟——虽然王玉可能不这么认为。她总想着一个人偷偷溜出去找容瑟,可她是今天的主角,所有人都是冲着他来的,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他,要走谈何容易?
终于熬到酒席结束,蛋糕切完,该上赌桌的上赌桌,该叫小姐的叫小姐,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开来各自找乐子之后,时闲才趁机摆脱了喝的烂醉的一帮哥们儿,独自一人往餐厅这边摸来。
谁知道他不来还好,一来就看到容瑟坐在餐厅的吧台上,侧着头和王玉说话。他这个时候的样子很散漫,两条修长的腿舒服地交叠着,微微扬起下巴,脸上带着友善的笑意,完全没有最近对着时闲的那种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的模样,在灯光下看起来实在是漂亮极了。而王玉就坐在他旁边,刻意说些好笑的事情,一边说还一边讨好的哈哈笑着,陶醉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时闲一看之下心胆俱裂,只觉得酒精都一路烧到骨髓里去了,恨得他心里简直呕出一口血!
王玉猛的一回头看到容瑟,慌忙站起身:“哟,这……”
时闲眼睛里布满血丝,只紧紧盯着容瑟,胸口一起一伏,显然正竭力压制着情绪。他这样子实在太过可怕,容瑟别过脸去皱起眉,往王玉的方向退了过去。
这一步一退,把时闲彻底的激怒了。不就是个甜言蜜语巧言令色的二世祖而已,名声都臭了,你还就这么待见他?!
王玉大概觉得不妙,脸上也微微的变了色:“容……容少怎么也来了?正好我也有事,要不我就……我就先……”
时闲盯着他的目光凶狠仿佛厉鬼,半晌才冷笑一声:“干嘛要走啊?你们俩不是说的挺开心吗?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避着我呢这是?”
王玉被她这样盯着,只觉得身体一麻,话都说不清楚了:“这这这,这是哪的话?误……误会,这真是误会……”
“误会?”
时闲目光移到容瑟身上,几乎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你来说说看,我误会你什么了?!”
容瑟有些厌恶的偏过头,忍了忍才说:“你喝醉了,自己打车回去吧。我先回家了。”
时闲哪能让他走,直接一步冲上去把他一把抓住,拎起来往门口一推。这一下用力实在太猛,容瑟的伤口正好卡到时闲胳膊肘,痛的他当场就啊的叫了一声。
王玉慌了:“时大少!别别别!有话好说,好好说!”
“这件事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时闲一手指着容瑟,眼底一片血红,看上去极为可怕:“王玉我告诉你,我的人你最好离远一点,火起来小心我搞死你!”
她最后几句话声音已经非常大了,附近不少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王玉身体都发抖了,脸色一阵阵青红交错精彩无比。
时闲也不跟他废话,头也不回的摁着容瑟大步往外面走去。
出了门就是时闲的车。
她把容瑟狠狠一推,反手把门一关,然后就杀气腾腾的扑过去了。
容瑟条件反射跳起来往外跑,被时闲拦腰一带,下狠劲掀翻在床上。这一掀可了不得,容瑟的头一下子磕在窗边上,咚的一声闷响,他当时就捂着头蜷起来了。
他手指关节上那一小块被掐掉的皮肉还裹着创口贴,表面洇出一点血红,十分醒目的在时闲眼前一晃。时闲被酒意烧掉的理智稍微回了下笼,动作僵了僵:“……怎么回事?撞到哪了,给我看看。”
容瑟充耳不闻,紧紧捂着额头,侧脸都埋到枕头里去了。
时闲一下子暴躁起来,用力硬掰着他捂着自己头的手。谁知道容瑟的手劲不小,时闲把他整个身体都翻过来了还是没掰开,一时心里又担心又焦躁,顺口骂道:“给我看看!服了,给那混账二世祖看就不给我看?!”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容瑟猛地一挥手结结实实给了窗户一拳!
那一拳正好落在窗户边角上,用力还出乎意料的大,整扇窗户一下子被打碎了一个角。时闲的脸被划了一个口子,只觉得脸麻麻的没了感觉,好一会以后才嗅到鼻尖旁边的血腥味。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时闲是什么人?在主星学校里跟一帮疯孩子玩刀玩枪长大的主儿,在主星第一大学凭双手凭拳头打下自己地位的高官预备役,她还没学会说话就已经学会打架了!还没学会和正常人相处就已经学会崩人枪子了!容瑟这又凶又狠的一拳头打过去,时闲第一反应就是跳起来一脚踹过去!
容瑟那一拳头固然下的狠手,但那是对着窗户的,可时闲就是纯粹的发狠搏命拼力气了。她踢过去的时候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往哪踢,刹那间只觉得自己狠狠踢到什么坚硬的部位了,她只听见嘎巴一声。
虽然是处在借酒装疯和醋火翻天的状态中,时闲也刹那间感觉不对,心里激灵灵地抖了一下。人身上的肋骨是非常容易断掉的,但那个地方是能踢的吗?五脏六腑心肝肺全在它底下装着呢!
果然一脚下去就只听见容瑟惨叫一声,紧接着触电一样缩成一团,趴在车后座上不动了。
时闲酒意猛地醒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醒了,立刻扑过去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踢到哪了?我踢到哪了?”
容瑟侧面倒在椅背上,身体完全弓了起来,双手紧紧攥着前面的头枕,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发出咯咯的咬牙声。他脸色完全灰白了,豆大的冷汗从额角上留下来,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时闲一下子着了慌,想把容瑟扶起来看一下情况,但是手抖了半天都没能把容瑟弓着的身体打开,可见他确实是痛得狠了。时闲心里后悔地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她手抖了半天,才想起来慌忙转身去打电话。
孙朋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正坐在楼下喝酒呢。他爸是监理这个官职的御用医生,所以他从小就和正处于预备役的时闲一起长大,情分算得上亲近,时闲过生日不可能不邀请他。
他一看手机上是时闲的号码,还以为时闲满厂子找不着他所以才打电话呢,接起来的时候随意“喂”了一声,问:“三缺一?”
“却你个大头鬼!”时闲的声音听起来极不寻常,听起来竟然有点发抖:“快点打电话叫你们医院派辆车过来!我把容瑟给打了!
“容瑟?谁啊?你老人家打过的人还少吗?”孙朋愣了一下,突然嗷的一声反应过来:“你又把你那相好的给打了?”
“少他娘的废话,赶紧去叫救护车!”
“打成什么样了您就要叫救护车?我这么大个外科主任是死的啊?一般性外伤搞个纱布裹一下得了,没事就搞得惊天动地人尽皆知你这不是在给人家增加心理负担吗……”
“滚你的!”时闲火了,“十有八九肋骨折了液气胸,现在人动不了了,十分钟内救护车不过来的话小心老子崩了你!”
孙朋一呆,那边咔嚓一下断了。
孙鹏一开始还以为时闲不懂医术在胡说,冲到门口才发现时闲说的字字是实情。
她那一脚确实把容瑟踹的肋骨折了。
跟时闲关系比较好的王莺莺也一道来了,一出门就看见容瑟侧躺在车后座上,已经咳出了一口血。鲜红的血撒在床单上。时闲紧紧抱着容瑟坐在中控台上,脸色少见的惊慌。
孙朋一看脑袋就大了,这情况一看就是肋骨遭受暴力击打导致肋骨扎破肺而导致的液气胸。这下属到底做了什么让时闲下这么狠的手啊?
王莺莺也慌了,连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好好的干嘛动手?”
“他要跑,把窗户拍碎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顺脚就……”
时闲说话已经不止是在抖了,简直连牙关都咯吱乱碰起来:“他伤了我,我就是火了才……”
“我服了你了,你看看你的那张脸!你们俩弄得!看看现在可怎么办?朋子你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吗?”
王莺莺走的是经商的那条路,多年来商海沉浮的经历使然,他遇事一般比他们这些主星出来的子弟要更镇定些,也更讲究手腕和技巧。他现在这样焦急的样子让孙鹏稍微有点不习惯,愣了下才说:“哦,已经叫了……我操你们能不能别质疑我这么大个成年人的智商啊。”
事实证明孙朋身为堂堂一个外科主任——虽然有他爸的身份因素在内——至少智商上是没问题的。五分钟之后救护车呼啸而至,把满酒店的人都吓了一跳。
容瑟这个时候已经几乎人事不省了,时闲又急又懊悔,把人抬起来就往车下冲,王莺莺和孙朋又急急忙忙跟在后面。路上遇见王玉,王玉一看半个小时前还神清气爽好端端的大活人被时闲弄成这样,一下子脸都白了。
时闲真是把王玉恨出血来了,看到就当没看到一样冲过去了。倒是王莺莺脚步顿了一下,黑这个脸问:“王玉你给我说实话,你真没和容瑟说什么吧?”
王玉直接就要哭了:“你觉得我敢吗?”
“……”王莺莺摇头叹了口气:“我看你也不敢”
把容瑟送到医院的过程就像打仗一样,三更半夜搞得半个医院鸡飞狗跳,孙朋深深觉得自己折了三年的寿。
虽然容瑟在圈子里十分低调,没几个人知道他是谁,但是有时闲在边上坐镇,医院里没人敢怠慢他。他们一行这边刚到医院那边就开始做ct,很快结果就出来了。容瑟本来就因为和赵家人缠斗导致肋骨移位,骨质脆弱;这个时候时闲又踢了一脚过去,造成他本来内固定好好的肋骨立刻松动,断裂的肋骨扎进肺里很快导致气体充盈。
因为气胸需要紧急抢救,所以这三更半夜的有好几个专家赶到医院来坐镇,检查结果一出来就立刻把容瑟往手术室里推。
时闲坐在手术室外,脊背挺得笔直,却有点僵硬的要断掉的感觉。
孙朋在走廊上来回转了几步,停下来叹了口气,一手摁住时闲:“你赶紧去处置室收拾一下你的脸皮,你看看你满脸是血的,一会人出来还不被你吓死!”
时闲僵着身体,缓缓点了点头。
“你……你也别太那什么了,不是说了吗?他本来就有旧伤,内固定很容易脱落的,你那一脚只是辅助作用。”孙朋看时闲那样,稍微有点担心,又有点害怕:“长期在一线工作拼死拼活的,身上都有点旧伤,在平常里训练高强度工作,十个有九个都骨质脆,不完全是你的原因。”
时闲默默坐在那里,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半晌才低声说:“我本来…我本来没想动手的,要不是……”时闲皱着眉头,近乎说不下去,扬了扬头,紧贴在墙壁上,过了好一会,她才长叹一声。
这大概是孙朋不能知道的事情了。
时闲是个很神秘的人——她身边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你瞧,即便她和大家喝酒泡吧还赌博,但是实际上她和谁都走得不近,那颗心像是冰块一样,谁来都捂不化。像是王莺莺和戚二之流,不过也只是平常和时闲玩的时间长一些而已,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时闲到底藏着多少神招,谁也不知道,或者说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展现给外界的经历、资料、还有她的交友圈,一切的一切都是秘密,所有的所有都是杀机——上一个试图检查她电脑的人已经被判了无期徒刑,试图用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荣华诱惑她的境外人士也已经被上面看成了肉酱
孙朋认为,或许时闲这辈子也不能真正的像王莺莺和戚二那些二代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嘻嘻哈哈一辈子。她总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她总背负着一些使命——或许是沉痛的,或许是悲惨的,甚至到了随时都有可能为此赴死的地步,因此她并不能算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类,也并不总能开心如愿。
所以孙朋只能从话里面找出了一个稍微比较让人容易接受的话题,然后问“他现在还是不接受你的礼物吗?”
时闲摇摇头:“从来不收。”
“我今天本来打算送他一套房子。”
时闲顿了顿,捂着脸低低笑了起来,笑得那样惨:“我就想跟他这样一个人,搭个伙把日子过下去,每天都亲亲热热的,有滋有味的活到死……”
孙朋心道你们相处这么久了你终于开窍了,他斟酌了一下,从这句话里选择了一个不那么引火烧身的角度:“他薪水多少?平时消费水平怎么样?钱都花在哪方面?”
“你查账的啊?”时闲冲了他一句,想了想又说:“我们这个工作性质不比主星,算是24h随时待命,工资看主星随心给,不过有保障有福利,还算是高于平均工资的……他现在租的那套公寓租金就得五六千,每个月买书买软件又要个上万,吃的喝的基本上不讲究,有什么吃什么,生活上是不怎么挑剔的,唯独衣柜里做了个暗格放现金,说是自己攒着给人的,我问他需要多少他只说自己也不知道……真服了,好心好意为他着想他还不领情,心里一天天也不知道想什么呢。”
“不讲究生活质量……真没看出来啊?像他这样的人,上没有八十老母,下没有后代扶养,攒那么多钱是干什么?”
孙鹏觉得奇怪,他以为容瑟是一个坐办公室的管理官,夏天吹吹空调冷风看着别人挥洒汗水,冬天泡一杯枸杞茶养生保暖,怎么按照时闲说的,他竟然是个濒临一线走南闯北的忙碌人士,还是说没命就没命的那种!
“对,还有那衣服!”时闲一拍手,说:“他那衣服一色主星制服,平常只是熨一熨,连新的都不舍得买……靠,他这么会过日子是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