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哭声:一段未讲完的心事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碾过铁轨,到驻马店站时,车门“嗤”地一声打开,涌进来股带着凉意的风。杨爱国正靠着窗户剥橘子,余光瞥见一个小伙子低着头挤进来,额前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帆布包,脚步有些沉。
没等杨爱国收回目光,小伙子已经挪到了他跟前,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沙哑:“大哥,有香烟没有?借一支。”杨爱国烟瘾也重,身上总揣着烟,闻言没多想,直接从烟盒里抽了一根递过去。“那,有火没有?”小伙子又问,手指微微蜷着。杨爱国摸出自己那只磨掉了漆的打火机,“啪”地打着火递过去,又顺口补了句:“火车上抽烟得去抽烟区,中间可不能抽。”
“谢谢大哥,我去抽烟区,我去抽烟。”小伙子接过火,声音轻了些,转身要走时,杨爱国看他手心里就攥着一根烟,又多抽了两根递过去:“一根够不够?不够了再给你搞两只。”“够了够了。”小伙子连忙摆手,抱着烟和火机,快步往车厢连接处的抽烟区走,背影在拥挤的过道里缩成一小团。
等小伙子回来时,杨爱国对面的空位刚好空着,他便坐了下来,依旧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杨爱国闲着也是闲着,随口搭话:“小伙子,你到哪里下呀?”“我到信阳转车到安徽老家。”小伙子头抬了抬,又很快低下去,声音闷在喉咙里。“哦,阜阳的。”杨爱国点点头,又问,“那你回去干嘛呀?是在外头打工,回老家里有点事?”
这话问出口,小伙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含糊地应:“我在外边,我,我在郑州做点事,回你老家有点事。”“你”字明显是口误,他说完自己也顿了顿,手指攥得更紧了。杨爱国看他情绪不太高涨,眼尾泛红,像是憋着什么事,也没再多问,重新拿起橘子,慢慢剥着橘瓣上的白丝。
车厢里很吵,有孩子哭闹的声音,有旅客聊天的声音,还有火车撞击铁轨的“哐当”声。杨爱国剥完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忽然听见对面传来细微的抽气声。他抬眼一看,只见小伙子掏出了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张照片——像是个老妇人,头发花白,笑着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小伙子盯着照片,肩膀慢慢开始抖,眼泪“啪嗒啪嗒”砸在手机屏幕上,越哭越忍不住,最后竟有些呜咽起来。
杨爱国手里的橘子瓣停在半空,一时没了主意。他这辈子没怎么哄过人,看着小伙子哭得肩膀发颤,只觉得心里发紧。犹豫了几秒,他还是站起身,拍了拍小伙子的胳膊,声音放柔了些:“小伙子,咋回事?咋回事啊?来来来,别激动,咱去抽烟区,你再来这里再抽根烟,咱们聊一聊。”
小伙子听见声音,慢慢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脸上还挂着泪。他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看着杨爱国递过来的烟,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两人往抽烟区走时,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烟草和煤烟的味道。到了连接处,杨爱国帮他把火点上,看着他猛吸了一口,烟圈从嘴角溢出来,才轻声问:“到底咋了?是家里出啥事儿了?”
小伙子夹着烟的手顿了顿,烟灰落在地上,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讲起了这段藏在心里的心事——“大哥,我爸……我妈爸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