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张皱巴巴的辣条包装纸,边角被指甲抠得起了毛。婴儿的小手还抓着我衣服,力道没松,可金瞳里的光柔和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刺人。
琴师站在三步外,旗袍下摆悬空,手里那根琴弦还在震,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可我脑仁跟着一抽一抽。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等我认输,等我回头选左边那条神的路。
我不动。
胸口闷得慌,像是被人用胶带一圈圈缠紧,又塞了块烧红的铁进去。可这疼让我清醒。我不是系统造出来的适配体,也不是什么观测者继承人。我是陈默,我妈死那天,监控里写的字是“清源计划”,不是什么狗屁逻辑漏洞。
“你问我怎么写的‘人’字。”我低头看着婴儿映出的脸,血糊了一半,眼镜歪着,活像个刚从工地爬出来的民工,“可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要写。”
琴弦颤了一下。
我抬手,把七把铜钥匙全掏出来。它们在我掌心发烫,编号从一到七,每一把都沾过我的血——有的是我划破手刻线索时蹭上的,有的是上次对抗黑洞时咬破指尖滴的,最后一把,是刚才在铁箱里拔出来时,直接割了手腕。
现在,它们一起贴上我的胸口。
不是插,也不是捅,是按。钥匙碰到皮肤的瞬间,像活了,边缘泛起金光,顺着血管往里钻。我没喊疼,连眉头都没皱。疼早就不是事了,真正难受的是体内那股撕扯感——一边是系统残留的逻辑流,冷冰冰地往我脑子里灌协议,一边是我自己的记忆,他妈的全在翻腾。
母亲临终前的手写血字,林晚秋在实验室睁眼的第一秒,魏九嚼着口香糖倒下的画面,老周拖把水里混着脑脊液的滴答声……全都回来了,不是闪回,是炸。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下,但婴儿还在怀里,我硬撑着站直。
“你不是要答案吗?”我喘着说,“我现在就给你。”
钥匙全融进去了。心口像被点了火,热流炸开,顺着四肢冲上去。我低头看自己的手,皮肤开始变透明,能看到下面有光在走,一缕一缕,像星河。
林晚秋突然上前一步,手掌贴上我心口。
她没说话,可我懂。她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从她第一次在审讯室用指甲刻公式开始,从她每次看我鼻尖而不是眼睛开始,从她抱着这个金瞳婴儿出现开始——她一直在等我认出她,不是作为锚点,不是作为实验体,而是作为……一个能和我一起活下来的人。
她掌心温的,不是烫,也不是冷,就是温的,像晒过太阳的瓷砖。
就这一下,体内的乱流稳了。
金色孢子从她脖颈纹路里浮出来,不再是那种攻击性的光束,而是细密的丝线,缠上我的手臂,顺着血管钻进去。它们没抢地盘,也没寄生,是汇入。就像两条河撞上了,没冲垮彼此,反而一起往前奔。
婴儿突然抬手,小手掌按在我胸口钥匙融合的地方。
三个人,三股力量,形成一个圈。
我感觉到心跳变了。不再是“咚咚”那种肉搏式的,而是带着频率的震,一下,一下,像在敲某种密码。体内的星光随着节奏流动,七把钥匙在心室里排成五角星,和孢子的波动共振。
琴师终于动了。
她抬手,想护那根琴弦。
可晚了。
我闭眼,体内光流全往双手涌。再睁眼时,视线里 everything is lit——不是比喻,是真的亮。我双手虚握,一柄光剑成形,剑身是星光和金色孢子拧成的螺旋,没有温度,但空气被割开时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你学会了写‘人’。”我往前踏一步,光剑抬起,对准那根琴弦,“但这次,让我教你怎么‘活’。”
剑挥出。
无声。
琴弦断了。
不是崩断,也不是震断,是被切开的,断口平整,像被最锋利的刀划过。它飘下来,没落地,半空中就散成一串光点,像灰烬,又像星屑。
琴师站在原地,旗袍还在动,可她整个人开始淡。她没挣扎,也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琴架。
然后,她笑了。
不是系统那种机械笑,是真笑,嘴角翘起来,眼角有纹,像终于卸了班的打工人。
“原来……”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活着是这种感觉。”
说完,她化成一片光雾,散了。
不是炸,不是崩,是散。像一捧沙被风吹走,一点一点,没了。
我站着没动,光剑还在手里,可剑身的光暗了一半。体内的星河没停,反而更稳了,像从暴走的洪水变成了蓄水池,随时能调用。
电子表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以前那种“叮”或者“嗡”,是种新的震动,有节奏,像心跳。
紧接着,脑子里响起声音。
【新生之力,激活。】
声音还是电子音,可尾音有点抖,像刚哭过的人说话。
我没笑,也没松口气。我知道这不代表结束,只是换了个开始。系统没死,但它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强制绑定程序了。它现在……更像我身体的一部分,像左手能动,左腿能走,不需要思考就能反应。
我低头看怀里的婴儿。
他不抓我衣服了,小手松开,眼皮耷拉下来,金瞳慢慢转成棕色,像普通小孩那样睡着了。他呼吸很轻,胸口微微起伏,脸上没了那种诡异的冷静,就是个累极了的娃。
林晚秋收回手,指尖有点发白,但眼神清亮。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懂。
我们活下来了。
不是靠系统,不是靠选择,是靠没放手。
我抬手抹了把脸,血和汗混在一起,糊了眼睛。眼镜早歪得不成样,我干脆摘了,塞进口袋。远处操场的裂缝已经合上,天边有点发白,应该是快天亮了。
可就在这时候,电子表又震了。
不是提示音,是震动,持续的,像在报警。
我低头看,屏幕还是黑的,可表盘边缘渗出一点金线,顺着表带往上爬,像某种东西在苏醒。
林晚秋脸色一变。
“它还在……”
我抬手打断她。
金线爬到我手腕时,停了。
然后,表盘亮了。
不是系统界面,不是任务推送,不是能力解锁。
是一行字:
【你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