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借势破局的暗棋
内侍在府里盘桓了三日,翻遍了卫青留下的文书账册,连库房的旧甲胄都点数了两遍,没找出半分错处。孙玄早有准备——卫青一生谨慎,账册记得清清楚楚,赏给老兵的锦缎、分给旧部的粮米,连年份日期都标得明明白白,那两个内侍挑不出错,又不敢真去边关查证,只能灰溜溜地回宫复命,临走时看孙玄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怼。
他们走后,霍去病才松了口气,对孙玄道:“多亏你早把那些记录整理出来,不然真要被他们拿捏住把柄。”
“只是暂时躲过去罢了。”孙玄递过一杯热茶,“李敢还在朝堂上闹,陛下虽没松口重查旧案,却也没斥责他,这分明是在观望。”
霍去病指尖摩挲着茶盏沿,沉默片刻:“李敢要闹,就让他闹。他越是跳得高,陛下越会觉得他浮躁,成不了事。”话虽如此,眉宇间的郁色却没散——李敢明着是冲卫青,暗地里何尝不是冲他?朝堂上那些想看卫霍两家笑话的人,正借着李敢的由头,悄悄煽风点火。
孙玄看着他眼底的疲惫,突然想起卫青临终前的话——“别学你舅舅,太顾着旁人,委屈了自己”。他心念一动,低声道:“去病兄,李敢要‘讨公道’,或许……我们可以给他一个‘公道’。”
霍去病抬眼:“你想怎么做?”
“李敢恨的是大将军‘调度失当’,可漠北之战的调度文书,陛下手里有存档,当时随军的将领也都在,真要对质,李敢占不到便宜。”孙玄压低声音,“但他要的不是‘真相’,是‘脸面’——李家是将门,李广将军自刎,他若不能讨个说法,在军中抬不起头。”
霍去病眉峰微动:“你是说……给他个台阶下?”
“不止是台阶。”孙玄指尖在桌上轻轻一划,“我们可以主动奏请陛下,说‘念及李广将军一生征战,虽失期自刎,然功过可相抵’,请陛下追封李广将军为‘景侯’,再赏李家些田产。这样一来,李敢得了封赏,有了脸面,再闹就显得不识好歹;陛下也会觉得去病兄‘顾全大局’,少几分疑心;那些想看热闹的人,也没了由头。”
霍去病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睛渐渐亮了:“你这法子……妙!既给了李家面子,又堵了旁人的嘴,还能让陛下看到我的胸襟。”他站起身,在厅里踱了两步,“但光追封还不够。李敢在军中还有些旧部,若能让他安分,最好是……把他调开长安。”
“调去哪?”
“朔方郡。”霍去病冷笑一声,“朔方刚设郡,离匈奴近,军务重,让他去那儿当都尉,守边疆。他若敢去,就没时间在长安闹;他若不敢去,就是贪生怕死,丢的是李家自己的脸。”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默契。这步棋看似退让,实则是借势破局——既解了眼前的围,又把李敢这颗“搅屎棍”远远支开,还能顺便在陛下面前落个“识大体”的名声。
次日一早,霍去病便入宫奏请。果然如孙玄所料,汉武帝听他主动提出追封李广,又建议调李敢去朔方,愣了愣,随即笑道:“去病,你长大了。”当即准了奏,追封李广为景侯,赏李家良田五十亩,又下旨封李敢为朔方都尉,三日内离京赴任。
消息传到李敢耳中时,他正约了几个同情李家的老臣在府里议事,听闻霍去病主动“让了步”,还把他调去朔方,脸一阵红一阵白。追封李广是他想要的,可朔方郡苦寒偏远,去了就等于被赶出长安——他若抗旨,就是违逆君命;若接旨,又像是被霍去病“发配”了。
那几个老臣也哑了火。原本想借李敢的事打压霍去病,没料到对方反手给了个“软刀子”,既占了理,又得了好名声,他们再想插嘴,反倒显得自己小题大做。
三日后,李敢不情不愿地离了京。他走那天,孙玄站在大司马府门口,看着他带着随从出城,背影萧索。面板上“潜在风险”的红色淡了不少,“朝堂博弈”的标签旁,多了个“初步化解”的标识。
“李敢走了,朝堂上能清静些了。”刘管家凑过来说,语气轻松了不少。
孙玄却没笑。他知道,李敢只是个小麻烦,真正的暗礁还在水下——陛下的疑心,文官集团的觊觎,还有……霍去病自己的身体。这些天他总见霍去病咳嗽,问起只说“没事”,可那苍白的脸色骗不了人。
他抬头看向未央宫的方向,阳光正好,可风里似乎藏着更冷的东西。孙家的小芽刚躲过一场雨,往后的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