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雪与未说出口的告白
十一月的第一片雪花落在数学课本上时,林晓语正在演算一道复杂的函数题。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她抬头望向窗外——细碎的雪粒像揉碎的盐,簌簌地往下掉,给操场边的常春藤裹上了层白霜,叶片反而显得更绿了。
“下雪了。”沈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把保温杯往她手边推了推,里面是温热的姜茶,“我妈说初雪喝这个不容易感冒。”
林晓语的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暖烘烘的。联欢会结束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变得有点微妙——沈皓会帮她占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她会把画坏的常春藤速写偷偷夹进他的笔记本;他跑步时会特意等她跟上,她画画时会下意识地把他画进角落。
就像这初雪,悄无声息,却落满了整个世界。
“美术展的通知下来了,”陈雪抱着画夹从外面进来,发梢沾着点雪粒,“我们班的画被放在主展厅,跟市重点中学的作品并排呢。”
“真的?”林晓语眼睛亮了亮,“那我们周末去看看吧?”
“我爸妈也想去,”沈皓突然开口,手指在课本上画了个小小的雪花,“说想给我们的画拍张照。”
林晓语的心跳漏了一拍。自从联欢会见过沈皓父母,她总觉得对方看她的眼神带着点笑意,像在看什么珍贵的宝贝。
“对了,”苏青从口袋里掏出张电影票,“赵磊他姐送的,说是新上映的动画电影,主角是只银杏叶变成的小精灵。”她把票往林晓语手里塞,“你们俩去吧,我跟赵磊还有物理竞赛要准备。”
票根上的日期是周六下午,刚好是美术展开幕的日子。林晓语捏着票,指尖有点发颤——这明显是故意的。
“我们看完画展再去?”沈皓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查了场次,时间刚好赶上。”
林晓语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他的睫毛上还沾着点雪粒,像落了片小雪花。她慌忙低下头,刘海垂下来遮住发烫的脸颊:“好啊。”
周六的雪下得更大了。林晓语穿着新买的白色羽绒服,高马尾上系着湖蓝色的发带,远远看去像株会移动的常春藤。沈皓在美术馆门口等她,穿着件黑色大衣,手里捧着束包装好的花——不是玫瑰,是带着雪粒的向日葵,花瓣被冻得有点发僵,却依然仰着头。
“路上冻坏了吧?”他把花往她怀里塞,手指帮她拂去肩上的雪,“我妈说女生都喜欢这个。”
林晓语抱着向日葵站在雪地里,脸颊烫得能融化雪花。美术馆的玻璃门映出两人的影子,她的发带和他大衣里的白衬衫刚好是同色系。
他们的画被挂在主展厅最显眼的位置。陈雪的《旋转木马》旁边是林晓语的《常春藤》,画里的藤蔓缠着颗星星,角落的沈皓正低头看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沈皓的速写本被做成了画册,第一页是他画的林晓语——高马尾歪在一边,刘海遮着脸,手里攥着支快没水的笔。
“这张画得不像我。”林晓语指着画册里的自己,故意挑刺。
“像的,”沈皓的声音很轻,“你发呆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林晓语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慌忙转身去看别的作品,却被沈皓拉住手腕。他的指尖很凉,触到她戴着手套的皮肤,像有电流窜过。
“那个,”他的喉结动了动,“电影快开始了。”
电影院里空荡荡的,大概是天气太冷,没什么人出来。动画电影讲的是银杏叶精灵寻找同伴的故事,苏青说得没错,主角确实很像苏青——总皱着眉,却会偷偷把温暖分给别人。
看到精灵找到常春藤精灵时,林晓语感觉沈皓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没敢回头,只是假装专心看电影,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着羽绒服的拉链。
电影散场时,雪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雪地镀上层银边。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脚印在雪地里连成串,像没画完的省略号。
“晓语,”沈皓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在雪夜里格外清晰,“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晓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攥着向日葵的手指紧了紧。她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却突然害怕起来——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到现在了。
“其实……”沈皓的声音有点发颤,比跑800米时还紧张,“从第一次看见你在操场看陈雪练舞,我就……”
“快看!”林晓语突然指着天空,打断了他的话,“又下雪了!”
细碎的雪粒重新飘落,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沈皓的话被打断,却没有生气,只是看着她笑了笑,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
“没关系,”他说,“等雪停了再说也一样。”
林晓语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知道他看穿了她的逃避,却还是温柔地给了台阶。就像他画里的常春藤,永远朝着阳光的方向,却从不会勒疼缠绕的树干。
快到小区门口时,林晓语把向日葵递给他:“这个你拿回去吧,放我家会被猫啃坏的。”
沈皓接过花,却从里面抽出张卡片——是她偷偷放进去的,上面画着株常春藤,藤蔓缠着颗星星,旁边写着行小字:“电影里的精灵,最后找到了同伴。”
他的手指顿了顿,突然抬头看向她,眼睛亮得惊人。“我知道,”他说,“我也找到了。”
林晓语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转身跑进楼道前,听见他在身后喊:“周一见!”
“周一见!”她的声音带着点颤,却很清晰。
站在楼道的窗户前,林晓语看着沈皓站在雪地里,手里举着那束向日葵,像举着个秘密。他没有立刻离开,只是对着她家的方向站了很久,直到雪再次落满肩头。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电影票根,上面的字迹被手汗浸得有点模糊,却依然能看清场次时间。原来有些心意,不用直白地说出口,也能像这初雪,落满彼此的世界。
周一的早读课,林晓语发现沈皓的笔记本里多了片雪花标本,夹在她画的常春藤速写旁边。标本下面压着张纸条,是他的字迹:“生物课上说,雪花的结构是六边形的,但有些形状可以更特别——比如你笑的时候,眼里的光。”
窗外的雪还在下,给教室的玻璃蒙上了层白雾。林晓语看着纸条上的字,突然觉得,这场雪大概永远不会停了。就像她和沈皓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会随着常春藤的藤蔓,在时光里慢慢生长,直到春天来临,开出满墙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