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快步上前想帮忙开箱,怕那些粗手粗脚的老婆子弄坏晴雯的物品。
毕竟晴雯虽是丫鬟,但作为贴身侍婢,总有些体己首饰。
谁知——
晴雯压根不理会袭人,
猛地掀开箱盖,两手托住箱底往上一翻,
哗啦一声将所有家当尽数倒在地上。
这下所有人都看得真切:
王夫人、老妈子、丫鬟们的目光都落在散落一地的物件上。
不必翻检了,
我自己收拾好,让你们看个明白。
晴雯冷冰冰地说。
王夫人不甘心地扒拉几下,却找不出任何把柄。
当下气得脸色铁青。
贱婢,咱们走着瞧。
王夫人狠狠剜了晴雯一眼,领着人就要去搜别处。
就在这时——
探春带着贾母和贾政急匆匆赶来。
显见是探春拦不住王夫人,转头就去搬了救兵。
王夫人见贾母亲至,只得罢休。
赶忙上前行礼:老太太。
贾母厉声呵斥:这是闹什么?我不管事,你们就要 ** 不成!
王夫人赶忙禀告:老祖宗,前几日在园子里拾得一个绣花荷包,不知是谁落下的。府中若纵容此等 ** 流传,实在不成体统。不如彻查到底,揪出那不长脸的,撵出府去倒也干净,还能节省些用度。
贾母沉吟良久。
此话倒也有理。
府中养着这许多下人,单月例银子便是一笔开销。更兼偶有病痛灾祸,还要额外补贴二三十两银子。这般零零总总算下来,着实不是小数。
若在往日倒也罢了。如今贾府早已捉襟见肘——自贾赦还了那三万五千两银子,家中元气大伤,后来又接连折损银钱。
若能借 ** 发几个不忠不洁的丫鬟,倒也是个法子。
贾母暗暗点头。
谁知贾政闻言勃然大怒,呵斥道:纵要查办也该暗中进行,你这般大张旗鼓,是要做与谁看?闹得上下惶惶,偌 ** 国府都被你搅得不成体统!
王夫人心中恼怒,却不敢顶撞丈夫婆婆,只低声嘟囔道:我这不都是为了咱们家......
偏生这话被贾政听见,当即厉声呵斥:为荣国府?我看是为着你那点私心!早该一纸休书打发你回王家!
王夫人终于按捺不住:老爷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曾存过半点私心?
还要装糊涂?凤丫头至今无孕,岂非你做的手脚?趁早认了也罢,若真查出实据,不但你颜面扫地,连王家都要跟着蒙羞!贾政目眦欲裂。
没有的事!休要血口喷人!
王夫人咬紧牙关拒不认账。
正争执间,忽见宝玉的小厮茗烟气喘吁吁闯进来:老太太,老爷!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贾政急问。
满屋子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茗烟。
茗烟气喘吁吁地禀报:“老爷、老太太,监察司已公布吴太医的案情,他滥开药方害人不浅,最终被判腰斩。”
“凡与他有勾结者都要治罪,眼下监察司的人正往咱们府里来,说二太太参与其中,要拿她去问罪。”
一语既出,
满堂鸦雀无声,
众人惊愕的目光齐刷刷刺向王夫人,将她钉在耻辱柱上。
方才她还信誓旦旦,
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无私,全为贾府着想。
转眼间,
监察司的铁骑已到门前!
事实胜于雄辩,
这分明证实她与吴太医狼狈为奸,联手坑害凤姐,否则凤姐早该有孕。
凤姐所言句句属实!
反倒是这王氏始终抵赖狡辩!
贾母怒不可遏,挥杖痛斥:“我荣国府日渐衰败,根源竟在你这个祸害!丧尽天良的东西!凤丫头可是你亲侄女!”
“难怪凤丫头执意离府,老身还当是她不懂事,原来毒蛇就盘在自家里!你这黑心烂肝的 ** ,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王夫人如遭雷击,未料东窗事发如此之快。
她原打算快刀斩乱麻,清理异己独揽大权,届时即便吴太医案发,贾府也奈何她不得。
岂料——
监察司雷厉风行,不仅彻查案情,更张榜公示闹得沸沸扬扬。
此刻怕是满京城皆知,荣国府二太太是个蛇蝎妇人。
想到此处,王夫人恨不能当场碰死。
然而更深的绝望还在后头。
贾政上前重重扇了王氏一耳光,厉声呵斥:蠢妇!我怎会娶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妇人!为保自身荣华,竟敢毒害亲侄女!那可是你的血脉至亲!
畜生!
今日我定要休了你!
贾政当即取来纸笔,挥毫泼墨间休书已成,扬手将文书甩在王氏面门上。
不!不行!王氏癫狂嘶喊:你无权休妻!我乃荣国府当家主母,你贾政凭何逐我出门!
说罢竟瘫坐地上哭闹打滚。
贾政见状怒火更甚,强摁着王氏手指在休书上按下手印。此刻纵使王氏万般不愿,也已无力回天。
休书既定!
王氏必须离府!
** !往后若敢打着贾府旗号招摇,我见你一次打一次!多年清誉尽毁你手,荡然无存!贾政捶胸顿足,气得浑身战栗。
王氏面如死灰,眼见休书落定画押完成,想到往后处境更觉胆寒——
若教兄长王子腾知晓此事,定不会轻饶!
那王子腾能官拜京都节度使,本就是见风使舵的好手。为巴结贾玥避免受牵连,早与贾家断绝往来。此番得罪贾玥至深,被休弃归家后......
王氏突然惊觉:自己根本到不了王府!
监察司的差役已持械而来。
黑衣监察使鱼贯而入大观园,影卫首领径直来到贾政夫妇跟前。
王氏,勾结吴太医谋害人命,即刻收押。影卫冷声道。
王氏面如死灰,骤然发了疯似的哭嚎打滚。三两个差役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她捆作一团,塞了嘴的布巾堵住所有咒骂。
转眼间,方才耀武扬威的当家主母,已成囚笼困兽。
敢问大人,此罪当得何刑?贾政颤声问。
依大周律:勾结医官投毒致人死命,非流放即终身监禁。
贾政闻言骇然,转念却又觉得尚算从轻发落。忆及这毒妇所为——毁凤姐一生幸福,致贾琏流放漠北。若非她从中作梗,琏二爷何至于在外头拈花惹草?
思及此,贾政不由长叹。
贾政长叹一声,望着泪流满面、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的王夫人,冷声道:你我结发多年,竟不知同床共枕的是这般蛇蝎心肠的毒妇,连自家骨肉都能下得去手。这些年你诵经拜佛,连半点慈悲心都没修出来。
去吧,这是你的报应。
第
去吧,这是你的报应。
贾政整了整衣袖,语调平静得可怕:夫妻情分到此为止。如今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但我要让你明白,今日种种皆是你多年作恶的果报。
话音未落,
他已转身踏出门槛,青灰色的袍角扫过石阶,背影显出几分萧索。
王夫人瘫坐在地,
十指深深抠进砖缝里。她不过是想保住当家主母的体面,怎就落得这般田地?
但
天理昭彰,恶贯满盈者终有伏诛之日。
这分明是自作孽。
押走!
监察司的差役抬脚踹在王夫人后腰,铁链哗啦作响。几个婆子躲在廊柱后探头张望,有胆大的竟憋不住笑出了声。
贾府众人皆阖目掩面。
造孽!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仗着娘家权势横行霸道?几个大丫头交换着眼色,她们可记得清清楚楚:去年腊月,三房的彩霞只因端茶时衣袖沾了水渍,就被发卖到煤窑里去了。
这下可好,
再没人逼着丫鬟们三更天跪着擦地了。
赵姨娘捏着帕子掩住上扬的嘴角,探春盯着自己绣鞋上的缠枝纹出神。贾母扶着鸳鸯的手走了几步,忽又折返追上前头的贾政。
政儿,老太太喘着气拽住儿子衣袖,她兄长王子腾如今掌着兵部,你且去求个情。休书我们照写,别让衙门里那些杀才作践她......到底给王家留些体面。
贾母的想法有些不合时宜,
此时竟还指望王子腾出面解救王夫人。
贾政暗自摇头,
他心知肚明,王子腾现在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余力相助王夫人?
况且带走王夫人的并非寻常之人,
那是监察司的队伍,
直接听命于皇上和贾玥的监察司,单凭王子腾怎能将人带出?
贾政险些对贾母发火,
最终还是按捺住情绪,点头应道:
也罢,正好去王府送休书时一并告知此事。但能否相助全看王子腾自己,贾府只管传话,绝不参与其中。
母亲莫要为难儿子,如今贾府已岌岌可危。那妇人罪有应得,此番帮忙已是仁至义尽。
贾母无奈颔首,
随后贾政便带着休书前往王府。
贾母回到荣禧堂召集众人,
宣布今后荣国府事务悉数交由贾探春与李纨打理。
论才干,探春确有过人之处;
而李纨作为贾珠遗孀,也当执掌部分权柄。
众人心知府中已生变局,
赵姨娘喜形于色,
暗想女儿接替了王熙凤的职权,自己必将时来运转。
原先探春虽参与管事,
却要与王夫人共掌权柄。
王夫人素来轻视探春,
连抄检大观园时都无视其劝阻,
执意带着婆子们肆意搜查。
如今局面大不相同,
探春与李纨共掌府务,
以李纨的能耐,绝非探春对手。
只是赵姨娘不曾料到,
探春秉公办事的作风,
对她而言与王熙凤在时别无二致。
荣国府的权柄如今尽数交予了贾探春执掌。
..........
与此同时,贾政携着休妻文书前往王宅。
昔年贾政登门,纵是王子腾亦会礼遇三分。毕竟一个是妹婿,一个是妻兄,王家当年的显达多少仰仗贾府两位国公的余荫。
然今时不同往日。
王子腾早下严令:凡贾府之人来访,一律婉拒。贾政刚到门前便遭拦阻。
幸而他再三叩门,向仆役阐明来意,王子腾方肯相见。
见到舅兄后,
贾政呈上休书:王氏涉案被监察司收监。虽已休弃,终究夫妻一场,望王大人施以援手。不敢求其他,但望保她性命,免些牢狱之苦。
王子腾闻言色变,急道:此事与王家无涉!她出嫁十余载,早非王家人。
休书本官认了,但救人一事,绝无可能!
王子腾着实被这请求骇住——
监察司是何等所在?
任你是皇亲贵胄,进去也要蜕层皮。往日大周宗室犯事,宁可自投宗人府也不敢沾监察司边儿,只因那里比刑部大牢可怖百倍!
更遑论如今监察司谁人主事?
本是圣上亲辖,现尽归太子贾玥执掌。先前王氏与贾府将太子得罪至死,王子腾费尽周折才与贾府切割,又屡次向贾玥请罪。直至贾元春谋逆案发,王家因未参与而幸免于难。
此时要为王氏求情?王子腾断不敢行此举。
唉,你快些回去吧。
——冷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