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
几个混混沿秦淮河晃荡,瞧见这独行的小乞丐,顿时来了兴致。
小叫花子,今日讨得多少银钱?统统交出来,爷们饶你狗命!
宝玉一时怔住。
混混见他 ** ,迎面就是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
腌臜东西!
爷爷问话竟敢不应!
为首的混混厉声呵斥。
宝玉哭嚎着跪地求饶,连连告罪。
倒是识相。
搜搜这穷酸身上有几文钱。
喽啰们一拥而上,两人架起宝玉,其余人翻检全身。
除三钱碎银外,唯那盏琉璃灯惹人注目。
几个混混正围着一个年轻人。其中一人眼尖,发现他手里提的灯笼不一般。
老大,你看这灯笼!穗子多精致,琉璃质地绝佳,少说值三百两银子!小混混啧啧称奇。
但他还是看走了眼——这盏琉璃灯的实际价值高达五六百两。
为首的混混一把夺过贾宝玉手中的琉璃灯,仔细端详后眼睛越来越亮。
赚大了!真是赚大了!混混头目兴奋得两眼放光。
贾宝玉急得双目赤红,拼命想抢回来。这盏灯是林黛玉留给他的信物,意义非凡。当初他宁愿冒死也要把灯带进牢里,多亏贾芸当值时偷偷带出去保管,才让他活着出狱后能重新拿回。
这盏灯对贾宝玉而言比命还珍贵。哪怕饿得奄奄一息,他也舍不得变卖换钱。可如今......
几个混混打了他几记耳光,抢走灯笼扬长而去。贾宝玉被打得头晕目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这群人根本不担心被告官:一个乞丐能奈他们何?等把灯笼转手一卖,就算告到官府也没证据。搞不好还要反告他诬告。
望着冰冷的秦淮河水,贾宝玉泪流满面,甚至想投河了断......
贾宝玉心头一慌,赶忙后退几步,拉开与秦淮河的距离,唯恐不慎落水丧命。
长叹一声后,他在避风处沉沉睡去。次日又如游魂般在京郊徘徊,寻觅果腹之物。
......
另一边,贾玥行过加冠礼,正式更名为周雄。老皇帝虽在位,却已渐渐将政务交由他处理。
这日正值众人外出游猎,京都权贵齐聚,许多女子亦来赴会。这游猎诗会毫无政事之扰,众人纵情欢笑,纯粹为享乐而来。
猎场之中,贾玥策马飞驰,连射数只獐子,引得阵阵喝彩。时辰尚早,宾客未齐,他仅与几名大臣稍作消遣,静待诗会开始。
今日只求尽兴,诸位无需拘礼。贾玥含笑说道。
众官员这才放松下来。不久,秦相、何太师等人陆续到场,老皇帝亦至。京都女子们也渐渐现身猎场。
......
同一时刻,贾宝玉循声而来,误入游猎诗会。他并不知此处有皇家参与,只听闻有人打猎,心想或许能捡些猎人丢弃的猎物——他已许久未尝肉味。
可他万未料到,此地竟是皇家猎场,今日太子周雄、老皇帝及文武百官皆在此处,四周禁卫森严。
他刚靠近不久,便被禁卫发觉,几名侍卫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擒住。
“讨饭的蠢材,睁大狗眼瞧瞧这是何处?”卫士厉声呵斥道,“此处乃天子禁苑,你活腻了不成?莫非是胡人细作?”
贾宝玉浑身一颤——竟是 ** 猎场!还当是寻常围场......骤然听提禁苑二字,他心头不可遏制地窜起对贾玥的恨意,这缕情绪恰被卫士尽收眼底。
“果然露出马脚!”卫士拔刀怒喝。贾宝玉慌忙摆手:“冤枉!我乃荣国府贾宝玉!绝非细作!”慌乱四下张望间,正瞥见林如海携黛玉往禁苑行去,登时扯着嗓子嚎道:“林妹妹!快来救我!”
【第
一百零那凄厉喊声令林家父女驻足回望。林如海蹙眉暗忖:怪哉,如今自己贵为三品盐课御史,且深得胤王倚重,怎会与乞丐有旧?黛玉听清呼喊内容后,面色骤冷——这癫狂之人竟自称宝玉!她决意与过往彻底了断,更不愿因这些牵扯教贾玥误会分毫。
虽然黛玉不知贾玥是否钟情于她,但这少年郎已悄然占据了她全部心神。素日体弱的黛玉今日破例参加游猎诗会,不过是为了能与贾玥相逢。
忽见宝玉迎面而来,黛玉下意识便要回避。
未料几名差役已押着宝玉来到林如海父女跟前。为首差役抱拳问道:林大人可识得此人?
林如海轻叹,虽无为难之意,却也不愿与贾家罪徒多有牵扯:此子确是贾府大案中仅存的活口,如今沦为贱籍,想必已成了街头乞儿。
差役们交换眼神,虽相信林大人所言,但涉及细作要案,仍需核验身份。多谢林大人指点,属下这就带他回衙门验明正身。
诸位辛苦。林如海拱手还礼。
宝玉如遭雷击——明明身份已被确认,竟仍要被拘!更令他肝胆俱裂的是,若就此与黛玉分离,怕是再难相见。
且慢!宝玉奋力挣扎,容我与林妹妹说句话!
差役们望向黛玉,却见她神色淡漠地摇了摇头。差役会意,推搡着宝玉:休要啰嗦,速速上路!
宝玉面如死灰。他万没想到,连黛玉都背弃了他,竟与袭人一般无情!
贾宝玉撕心裂肺喊叫着:林妹妹!我的好妹妹,你怎么也变得这般狠心,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往后要去哪儿寻你!我肚子里憋着多少话要同你说!林妹妹!我求求你给我句准话吧!
林黛玉眼底划过一丝嫌恶,寒声道:见什么见,你我早无瓜葛,不必相见。
贾宝玉脸色霎时惨白。
林黛玉这番绝情言语,犹如千万根钢针,狠狠扎进贾宝玉心窝里。
为何.....
凭什么.....
都是贾玥害的!都是贾玥!天杀的!我这辈子全毁在贾玥手里,连我的好妹妹们!也被贾玥毁了!
贾宝玉吼叫着被差役拖走。
原本差役打算盘问清楚就放人,谁知这厮竟敢辱骂贾玥!
差役们心知肚明,
贾玥可不正是当今太子微服时的名讳?
这几个衙役本想着核验身份后就直接放人,万没想到贾宝玉竟敢口出狂言!
这下子,
差役们可不打算轻饶了。
他们押着贾宝玉直奔府衙,待查明身份后,又把人扔进了刑部大牢。
对当朝太子怀有如此深仇,保不齐是什么来历!说不定真是胡人细作。
就这般,
贾宝玉被扭送府衙,验明正身后直接打入刑部大狱...
吐露这许多大逆不道之言,
这次就算不死也要掉层皮。
纵然沦入贱籍,贾宝玉仍不懂言多必失的道理。
.....
这头,
贾玥尚不知晓贾宝玉那档子事,仍在皇家猎场纵马游猎。
那贾宝玉,
在贾玥眼里不过蝼蚁,纵使没有太子身份,捏死他也易如反掌。
贾宝玉这等微末小事,甚至不值得让贾玥知晓。
贾玥在外游玩半日,方回皇宫。
暗处护卫现身禀报:“殿下,今日出现一桩意外。”
“贾宝玉流落至皇家猎场附近,形同乞丐,被守卫擒获。后经林如海证实其身份,此人竟对林黛玉存有非分之想,更出言辱骂太子殿下,随即被押往监察司。”
“嗯。”
贾玥只略一颔首,神色淡漠。
贾宝玉是否下狱,他毫不关心,这蝼蚁的生死本就不值得在意。
贾府早已倾覆,区区一个贾宝玉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从今往后,他连平民户籍都无,只能苟延残喘于街头,生死由命。
“治国公府的查抄进展如何?”
贾玥转而问道。
护卫迅速回禀:“殿下,治国公府赃银田产皆已清点充公,其勾结匈奴的罪证亦呈递圣驾。”
贾玥微微点头。
治国公府向来猖狂,纵是北境王府亦不及他们跋扈。
究其缘由——
唯因治国公尚在人世,其他勋贵却已无老一辈坐镇。此等威势,自令其权倾朝野。
可惜如今大厦已倾,昔日情分皆成泡影。
对老皇帝而言——
凡阻碍贾玥继位者,必诛杀殆尽,遑论区区治国公府?
在皇权面前,治国公府不过草芥。
贾玥轻一挥手。
护卫悄然隐退。
【
殿内迈进几位太监,朝贾玥行礼道:贾大人,圣上有道折子需您过目。
众太监暗自心惊。
递折请贾玥批阅,
分明是将江山社稷悉数托付此人。
贾玥略作沉吟,接过奏本。
.......
奏本言辞简略。
南越使臣不日将至京都,声称要进献国礼,归顺大周。
贾玥陷入沉思。
这南越国,
盘踞大周南疆多年,向来首鼠两端。朝廷稍松管制,便生出异心;严加约束,又忙不迭纳贡称臣。
堪称反复无常。
朝廷已十余年未理南越事务,彼国近年本有自立苗头,怎会突然改弦更张?
莫非......
贾玥提笔朱批:贡礼十倍,否则发兵灭国。
将奏本交还太监时,
他心如明镜:
南越此番归顺,着实蹊跷。
先前大周征讨鞑靼之际,南越趁火 ** 侵扰边陲。
如今竟主动臣服?
常人或许以为南越慑于天威,
但贾玥深谙反常必有诈。
暗影。
数名黑衣人无声显现。查南越近况,速来复命。
遵命!
黑影躬身领命,转瞬没入夜色。
第
贾玥凝视着窗外,眼神凝重:这突然的变故……南越国究竟想做什么?
——
天地棋局早已变幻。
他所熟知的史册在此间全无对应,如今猖獗的南越国竟突然呈上降表,这般异常的举动令他难以决断。
唯有静待影卫传回密报,
方能有对策。
至少——
绝不可轻信南越所谓的臣服。
**第
一百一十卷 毒策**
****
春雨润京华,御书房内墨香浮动。
雄儿,淮西这份赈灾奏章,你处置得欠妥。老皇帝捻着奏折,指节轻叩鎏金案几。
贾玥执笔的手微微一顿:请皇爷示下。
那奏折上赫然写着淮西官道上奏旱蝗双灾,请拨十万石粮,他却朱批了二十万石。
老皇帝瞧着孙儿朱砂未干的批示,眼底闪过暗芒。
终究是在贾府埋没了这些年。
治国之道,终究比不得在疆场厮杀那般直来直往。
若地方索要多少国库便拨付多少,朝廷威严何在?老皇帝将奏折掷于案上,要让那些蛀虫明白——每一粒粟米都是天恩。
拨得越多,经手之人染指越多。到最后,赈灾粮能有三成落到灾民口中便要谢天谢地。
贾玥恍然,苦笑着搁下狼毫:原来皇爷绕这么个圈子,是要教我这事。
老皇帝大笑:雄儿可知,那些世家粮仓里的陈米都生了蛀虫?他们不过是要朝廷先亮出底牌罢了。
赏些银钱足矣,何须动用国库。
贾玥清了清嗓子,认真解释道:“陛下明鉴,若直接拨付银两赈灾,恐怕会助长那些世家的贪婪气焰。朝廷的库银只怕要被他们掏空!”
“难道历年赈灾都是这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