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宵凤的袍角隐现树梢。若非暂无把握一举歼灭他们,我何须如此周折?”
张罗轻笑,“我为秦国内史,自当殚精竭虑。”
“再者,这生意你情我愿。
若不愿贩奴,单售牛羊亦可。”
盖聂沉默片刻,终是再度盘膝而坐。
自稷下学宫迁至即墨的墨家 中,燕丹又见赵高密信。为何!”
“他为何总能寻到墨家踪迹?!”
“墨家内部,究竟藏着多少眼线?!”
此前已陆续揪出两名暗探,如今竟仍有漏网之鱼。
燕丹长叹。
早知如此,当年燕国城破时战死该多好。
也好过沦为赵高掌中傀儡。
从前尚可,赵高几乎对他不闻不问。
直至张罗清剿百家之令下达,他才在赵高协助下,率反秦墨者藏身稷下学宫周边。
自此,赵高的阴影便再难摆脱。
不——或许该说是张罗的阴影。
第二次传讯时,燕丹误以为张罗遣阴阳家来袭,率众与虚无之敌缠斗多时。
期间高渐离更逼走盖聂,令其刺杀张罗以证清白。
待第三次接到赵高密令,燕丹始彻查内奸。
而今这第四次……
他依旧未能肃清所有暗桩!
165
“墨家不能再承受任何损失了。”
燕丹目光坚定。
他展开随身携带的墨家成员名单,提笔在值得信任的名字上逐一勾画。高渐离、柳下跖、铁椎、雪姬、鲁大师、徐夫人……”
最终,名单上仅剩三十余人被他完全确认。
随后,他又标记出可疑之人,目光重新落在那张纸条上。张罗……”
“赵高 至此,竟不惜如此行事。”
“既然如此,就由我亲手终结这一切吧。”
燕丹点燃纸条,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
深夜,他将一封信与勾画过的名单悄悄放入鲁大师房中。
接着,带着十余名疑点最大的 悄然离开。
若有人违抗命令或提出质疑,他便会立刻出手。
然而,无人反抗。
——
次日。
鲁大师面色阴沉,召集高渐离等统领密谈。巨子失踪了。”
“什么?!”
众人震惊失色。
柳下跖勉强挤出笑容:“老家伙,这玩笑可不好笑。”
“你觉得我在说笑?”
鲁大师冷声回应,递出燕丹留下的信件。
高渐离率先读完,眼中燃起怒火。暴秦!赵高!张罗!”
雪白的发丝垂下,雪姬轻声叹息。
鲁大师摇头道:“如今我们该当如何?”
“立刻支援巨子!”
高渐离毫不迟疑。
铁椎握拳附和:“生死与共,我誓随巨子!”
柳下跖耸了耸肩:“既然你们决定了,我奉陪。”
“不可。”
鲁大师沉声打断,“先彻查内奸,再行支援——这是巨子的命令。”
“那就找出他们!”
高渐离攥紧名单起身,“两日之内,必揪出叛徒。”
“两天?!”
众人愕然。
鲁大师劝诫:“小高,莫因急躁牵连无辜。”
高渐离咬牙:“若巨子有闪失,我定与暴秦、张罗不死不休!”
“或许可求助诸子百家。”
鲁大师长叹。
——
与此同时,秦军大破匈奴的消息席卷天下。
除赵地外,各方反应如出一辙:震惊,质疑,却难掩恐惧。绝无可能!”
“暴秦怎会一月灭匈奴?!”
楚地,项梁眉头紧锁:“范先生,此事当真?”
范增叹息:“怕是属实……此等战果,难作假。”
项羽冷声断言:“可行!必是诱敌深入,分而歼之,辅以狠辣手段,方能速胜!”
项梁颔首——他深信侄儿的兵家之见。布局者,仍是那张罗。”
《山河志异·卷七·边城风云》
此僚...非等闲之辈!范增捋须长叹,楚南公早有断言,今观之,犹有过之。
项羽目光灼灼地盯着案上绢帛,当张罗布局四字映入眼帘时,周身迸发出凌厉战意。此人,吾必破之!
九原城外,盖聂 荒丘。
城墙之上,褴褛囚徒正搬运砖石;原野间,赵人孩童追逐笑闹。
一道白练破空而来,拂尘扫过他的衣袂。再起杀心,休怪无情。宵凤白发飞扬。
远处,红夭与小夕悄然现身。
盖聂望着城下景象:秦军押送辎重远去,那个被孩童环绕的身影正叉腰大笑。
阳光在他周遭镀上金边,竟让人一时恍惚。
齐鲁儒生仍在争辩:屠戮过甚!有违圣贤之道!却不知竹简上的墨迹,早已追不上塞外变迁的烽烟。
盖聂注视着眼前的人,眼中流露出困惑。
这位既能施行仁政造福百姓,又能让饱经风霜的孩童主动亲近的人物。
昨日的他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血腥气息。你就不担心这只是他的伪装?
盖聂直截了当地问道。
宵凤睫毛轻颤,回忆中浮现出张罗平日的模样。绝无可能。
语气依旧清冷如霜。
盖聂收剑入鞘,面露讶色:
莫非你对他...
铮!
宵凤手中拂尘化作寒光,剑锋直指盖聂咽喉。
盖聂挥剑格挡,火星四溅。
红夭与小夕交换眼神。
原本准备支援的脚步戛然而止。
数招过后。
宵凤飘然退回原处,冷然道:
再敢妄言,取你性命!
话音未落,身影已消失在暮色中。
红夭与小夕也随之隐去。
张罗怀中抱着两个孩子,目送满载战利品的车队远去。
望着即将到手的十万头戎狄羊群,嘴角扬起笑意。
蒙恬大军即将凯旋,
李信、王离扫荡漠北的捷报也在路上。胜仗,果然是最赚钱的买卖。
下一战...箕子王朝...
河套既得,当务之急是培育战马,扩建铁骑!
五万精锐远远不够,
十万常备骑兵才是起点!
该回咸阳了。
等着他的是浩大的建设蓝图——
五十万匈奴俘虏,正是最好的劳力。
咸阳城内,匈奴大捷的余温未散。
街巷间尽是称颂这场史诗般胜利的议论。
将士们的亲眷更是对张罗感恩戴德,
坚信是他的谋划创造了零伤亡的奇迹。
新的传闻开始在市井流传:
听说缴获牛羊百万余头?
三十万头耕牛要分给百姓呢!
人群顿时 动起来。什么条件?
所有眼睛都盯着说话之人。租牛增收一成田赋,可数户合租。
三年后耕牛归己,新生牛犊亦有所得。
速去衙门登记为要!
妙极!有人击掌赞叹。
多加赋税算什么?
有了曲辕犁与水车,
有了新修的六辅渠,
一头耕牛能开垦多少荒地!
王兄!咱们合伙租对公牛母牛可好?
机灵者已经开始盘算。同去同去!这就去衙门画押!
长街之上,行人议论纷纷,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博士馆。
行至半途,忽与另一辆马车交错而过。李丞相。”
两车车窗相距不过半臂,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李斯眉头微皱:“赵高?你不是今日已离咸阳?”
他并不知晓赵高此行的目的。正是。”
赵高的声音从对面马车中传出,“特来寻李丞相一叙。
张罗日渐势大,丞相当初亦有除他之心。”
李斯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史料:“那又如何?我后来并未有所行动。”
“呵,可终究动过念头。”
赵高的马车内光线昏暗,“张罗睚眦必报,我如今已被他所迫,今日不过是提醒丞相。
或许,我们可以联手。”
话音未落,赵高已命人驾车离去。
李斯冷哼一声,重新拿起史料。
这些是他今日赴博士馆与太史令胡毋敬修编史书所需。
如今博士馆中八成事务,皆是关乎后世之名的大事,且多出自张罗之策。挑拨离间,欲引祸于我?赵高,你还差得远。”
另一边,赵高快马加鞭赶往上郡。
此行他召集了上千死士刺客,更有诸多高手随行。
燕丹亦 迫同行。
为防黑冰台察觉,他特意在路上留下两百余人警戒。
无论燕丹率众刺杀张罗成功,抑或诬陷张罗勾结反贼,皆可。
若不能除张罗,至少救出阎乐等人。
若连这也不能,便杀了阎乐以绝后患。我的野心尚未实现,岂能在此败退!”
沿途不断有死士加入,其中一名背负巨阙的壮汉尤为醒目。
此人正是令廷尉府与蒙毅恨之入骨的陈胜。
众人汇聚于密林之中,彼此目光森然。
赵高负手而立:“诸位,别来无恙。”
“哼!事成之后,必须放了我兄弟吴广!”
陈胜巨阙直指赵高,杀意凛然。
悬翦等刺客瞬间护在赵高身前。
赵高轻笑:“自然。
不过若任务失败,便休想。”
陈胜收剑冷笑:“说吧,这次要杀谁?”
……
九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