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局本部,局长办公室。
“啪!”
一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毛局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面前的郑耀先,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郑耀先!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在防空洞里,被炸成了碎片!”
“你告诉我,这是意外?!”
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几个副官连大气都不敢喘。
郑耀先低着头,任由局长咆哮。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的。
“情报呢?我问你,情报呢!”毛局长绕着桌子走来走去,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人死了,情报也跟着没了!你这个军统六哥是干什么吃的!”
他猛地停下脚步,凑到郑耀先面前,眼睛里闪烁着怀疑和审视。
“还是说……你郑耀先,根本就是故意的?”
空气瞬间凝固。
郑耀先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毛局长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弧度。
“局座,您不能怀疑我对党国的忠心啊。”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地继续说道:“那个叛徒,嘴里一直念叨着一个名字。”
“谁?”毛局长追问。
“燕双鹰。”
郑耀先把这三个字轻轻地吐了出来。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毛局长的脸色变幻不定,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深的忌惮所取代。
燕双鹰!
这个名字,如今在山城的高层圈子里,已经成了一个禁忌。
一个神出鬼没,实力恐怖到无法理解的怪物。
没人知道他从哪来,也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只知道,惹上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毛局长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脑子里飞速权衡着利弊。
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叛徒和一份可能已经没了的情报,去得罪一个燕双鹰,值得吗?
答案是,不值得。
“这件事,到此为止。”
许久,毛局长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就当他畏罪自杀。”
“是,局座。”郑耀先松了口气。
他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他趁热打铁,立刻为自己,也为任平生铺好了后路。
“局座,山城现在这个局势,太乱了。我……我想出去待一段时间。”
“还有平生,他这次也算受了惊吓,继续留在山城,我怕……”
郑耀先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毛局长何等精明,立刻就懂了。
让他走,离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而且,东北那边,也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建立情报档案系统。
任平生在档案管理上的能力,是全局公认的。
“东北沈阳站,正好缺一个管人事的。”毛局长沉吟道,“就让他去当人事处处长吧。”
“可是局座,平生的军衔……”郑耀先故作为难。
一个少校,去当上校才能担任的处长,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毛局长一挥手,显得有些不耐烦,“他之前在延安立过功,这次又受了惊吓,给他提一级,升上校!就这么定了!”
这既是安抚,也是一种变相的驱逐。
“谢局座!”郑耀先心中暗喜,随即又道,“那,局座,我想去津门。”
“去吧去吧。”毛局长摆了摆手,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只想清静清静。
两天后,山城火车站。
站台上人声鼎沸,汽笛长鸣。
郑耀先带着宫庶等一众手下,为任平生送行。
“行啊你小子,这才几天,上校了都。”郑耀先捶了任平生的肩膀一下,笑骂道,“这官升得,比坐火箭还快。”
“还不是六哥你运作得好。”任平生笑道。
两人心照不宣。
郑耀先把任平生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了许多。
“平生,到了北边,万事小心。那边不比山城,龙蛇混杂,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真遇上什么过不去的坎,受了委屈,就给我来个信。六哥在津门,离得不远,总能想办法。”
这份兄弟情谊,任平生记在心里。
他点了点头,也凑近了些。
“六哥,我也有个事跟你说。沈阳站的负责人,叫于秀凝,她丈夫叫陈明。咱们特训班的同学,你还有印象吧?”
郑耀先想了想,点了点头:“有点印象,那对夫妻档?能力挺不错的。”
“对。”任平生说道,“他们两口子,人还行,业务能力也强。到了那边,我会跟他们打好关系。你在津门,有什么需要,也可以通过我联系他们。”
这是一种人脉的交换,也是一种无形的投资。
郑耀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小子,想得比我还远。行,我记下了。”
“呜——”
火车的汽笛再次拉响,催促着旅客上车。
“走了,六哥。”
“保重!”
任平生转身,提着简单的行李箱,踏上了北上的列车。
车厢里,一个身材壮硕,面相憨厚的年轻人立刻站了起来。
“生哥!”
是铁柱。
任平生把行李放好,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火车缓缓开动,窗外的郑耀先等人渐渐远去,最终化作一个小点。
任平生收回目光,看向铁柱,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铁柱,这次去东北,你不用一直跟着我。”
“啊?”铁柱愣住了,“那……那我干啥?”
“你跟着燕双鹰,燕先生。”任平生的目光深邃,“他的本事,你学个一两成,就够你受用一辈子了。听他的话,多看,多学,少问。”
“是!我明白了,生哥!”铁柱挺直了腰板,大声应道。
火车穿过隧道,驶向一片崭新的天地。
任平生靠在窗边,看着飞速倒退的景物,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沈阳。
北风卷着残雪,刮在人脸上,又干又疼。
火车站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穿着破烂棉袄的百姓,扛着大包小包的商人,还有那些穿着各式军装、眼神里透着精明和警惕的家伙。
空气里混杂着煤烟、汗味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气息。
于秀凝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大衣,白皙的脸蛋被冻得有些发红。她站在出站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涌出的人群。
“这都几点了?那姓任的到底还来不来啊?”
旁边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跺了跺脚,不耐烦地抱怨着。
他是陈明,于秀凝的丈夫,也是沈阳军统站的负责人之一。
于秀凝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别急。六哥亲自安排的人,不会迟到。”
“六哥?”陈明撇了撇嘴,满脸不屑,“我就是想不通,六哥怎么会派这么个人来沈阳?一个特训班成绩垫底的家伙,派他来干嘛?抢地盘还是送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