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晨见贺婕一直在呆呆地盯着门口走廊尽头看,那目光像是穿透了墙壁,落在某个看不见的焦点上。
贺婕?何晨微微俯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关切地喊了两句,你没事吧。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贺婕游离的意识。
她睫毛轻颤,缓缓收回投向虚空的视线,重新聚焦在病房内熟悉的面孔上。
回神后的贺婕扬着笑对着面前的好友摇了摇头,动作轻巧,这两天发生的事一波接着一波的,让我有些累,待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的目光在病房内扫过,最终停留在周鼎的脸上。周鼎正靠在床头看着她们,脸色虽然比先前好了一些,但眼下的青黑依然暴露了他身体的虚弱。
贺婕的视线落在他缠着绷带的手臂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现在精神怎么样,要是困了你就先休息一会儿,或者我去隔壁喊青青她们过来先看看你,她们也一直很担心你。
周鼎闻言,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让他以往冷峻的面容带着几分虚弱却真实的笑意。
他轻轻点了点头:睡得太久了,我现在精神头还行,感觉都被这两位警察同志给闹清醒了许多。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眉头微蹙,除了依旧头晕,别的没什么不妥。
贺婕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上,那是长时间卧床和轻微眩晕带来的不适。
她下意识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收回,转而看向他身上的绑带情况,手臂上的石膏固定得有些紧,指节处隐约可见淤青,后背的绷带边缘露出一丝红痕。
既然如此,那我去给你拿点温水,顺便去隔壁喊人过来。贺婕说着转身准备往隔壁叫人去,脚步带着一丝匆忙。
而站在门边的何晨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他微微侧身挡在门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你既然有些累了,就安分的坐在沙发上待一会儿,我去隔壁叫人就成。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像是兄长般的关怀。
贺婕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承情: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在这等你喊人来了。
她顺从地走到病床旁的沙发边坐下,四肢摊开,后背松弛的靠在背靠上,却掩不住眼中的疲惫。
周鼎和贺婕目送何晨出了病房后,病房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静默片刻,周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真挚:贺婕,谢谢你,连着救了我两次。
这句突如其来的感谢让贺婕微微一怔,她抬起眼,对上周鼎真诚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没有平日里的淡漠跟旁观,只有纯粹的感激与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贺婕含笑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你怎么就确定自己不是被我拖累的呢。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往日里特有的调侃,却在此刻显得格外柔软。
周鼎本想摇头否认,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的头晕感又加重了两分。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待那阵眩晕过去后,才缓缓睁开眼,苦笑着停下了动作:我家老头来的时候我醒了一会儿,他跟我提到最近家里的公司,有跟唐家有些摩擦。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病房的窗帘上,那上面印着的医院标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只是没想到他们家小辈手段这么不入流,还这么直接,一下子没设防就着了道。周鼎的眉头紧锁,指节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布料在他掌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更多的是对自己疏忽大意的懊恼。
贺婕明知故问可是跟你提议要比赛的不是你家里的亲戚吗?我怎么听说你们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炬地锁住周鼎,他难不成跟唐家有什么联系?
病房内的空气仿佛被这一问凝固,连窗外树叶的沙沙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周鼎面色一变,原本因休息而略显缓和的脸色瞬间笼罩上一层寒霜。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他们算得上什么亲戚,不过是不知哪里来的机缘,才碰巧起来的暴发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带着锋芒,被唐家劝着来当出头鸟都看不明白,被坑了也活该。
说到这,周鼎突然停了下来,他闭着眼靠在病床头上,粗喘着换了几口气,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待那阵不适过去后,他才继续道:不过我家老头说,那晚之后,那愣头青就再没有出现过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他们家当家人的还想来问我情况,被我家老头借着我重伤未醒给挡回去了。
贺婕听后啼笑皆非,她靠在沙发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眼中满是讽刺:你都躺这了,还想来找你,而且还不是为了道歉而来的。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揶揄,看来他们家的这个愣头青,在当家人眼里,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上门拜访的那家人,早前被分出去,繁衍到如今,也已经好几代了,但一直都只有一个儿子,所以才会被家里长辈特别娇宠。周鼎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某个不堪回首的场景,语气里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讥诮与不屑。
早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让我到现在都一直印象深刻,唐家老爷子八十寿宴,那位表少爷当众把青瓷盏当茶碗使,愣说祖传宝贝就该这么用。唐家人面上陪着笑,背地里都叫他琉璃童子
他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病床护栏,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就这么个被金丝笼养大的独苗,二十六岁了连自家账本都看不明白,偏偏要学人搞什么商业狙击。
贺婕浅浅笑了两声,并未接过话茬。
待周鼎又缓了一口气后,又听他说道:现在的结果就是一代不如一代。周鼎突然冷笑一声,眼角眉梢都染着嘲讽,唐家老太爷当年靠航运起家时,那可是能把货轮当战船开的狠角色。如今倒好,独苗苗被唐家旁支哄着来深市当枪使——
病床顶灯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光斑,遮住了眼底转瞬即逝的寒芒,结果呢?连我秘书的助理都看出那是唐家故意抛的诱饵,偏生这金疙瘩就吃准了!
病房外的走廊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周鼎的叙述却愈发犀利:最绝的是临行前,那帮叔伯姑姨轮流给他灌迷魂汤,什么周家小子不过是个仗着家里余荫的纨绔,什么唐家给您撑腰您怕什么。也不知道他们那群叔伯姑姨暗地里收了唐家多少好处,才会这么尽心尽力。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胸腔里发出沉闷的轰鸣,像是旧伤在抗议这番情绪激荡。
贺婕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他摆摆手制止,咳咳...没事...我缓着呢...
他仰头靠在枕头上,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平复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不过我也有些好奇,那败家子躲哪里去了...周鼎的眼神突然变得幽深,如同暴风雨前沉寂的海面。
我爸派出去的人,把深市所有五星级酒店都翻遍了,连他爱去的娱乐场所也派人去打探了几天,却是连根头发都没捞着!你说...一个连西装扣子都能系错的公子哥,怎么突然就学会在深市这滩浑水里潜水了?
贺婕听到周鼎的言语后,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周鼎听到动静,刚想询问贺婕为何发笑,病房门此时被轻轻推开。
何晨带着夏青青等人走了进来,她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夏青青的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对周鼎的关切。李朵则由苏小双扶着后腰,小心避开能触碰到她双手的地方,脸色略显苍白。
周鼎迅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那讥讽与玩味瞬间消失无踪,换上了一副轻松的笑容:你们来了,让你们担心了这么久,等我出院后,请你们吃饭。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歉意,眼神在每个人脸上停留,亡羊补牢般的安抚着她们的担忧。
夏青青本来满脸的担忧,听到这话,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嗔怪道:谁还缺你这一顿饭了,你抓紧养好身体,比什么都强。她的声音里带着少女特有的直率,虽然语气像是责备,但眼神中的关切却骗不了人。
周鼎瞧着随后被苏小双扶着进来的李朵,点头以示招呼:李朵同学,牵连到你了,不知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的目光落在李朵包裹着纱布的右手上,眼神中流露出真诚的歉意。
李朵含蓄地回应,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强我现在感觉还好,贺婕她们给我准备的配置都是最好的,让我除了手部行动不便之外,并没有多少影响。
紧随其后进来的苏然正好听到李朵的话,走到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好休息,手上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再让贺婕带咱们出去玩。她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眼神中满是对好友康复的期盼。
贺婕笑着答应,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没问题啊,到时候咱们把何晨的那艘游艇开出去海钓,还能去浮潜,她说着,目光越过李朵,看向还站在门边的何晨,嘴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我出燃油费,何少,你看怎么样?
何晨被这突如其来的弄得一愣,随即笑得颇有几分无奈,他摊了摊手,眉眼舒展:能带几位美女出去玩,是蒂尼号的荣幸,一切费用自然由我负责,你说这话不是埋汰我吗。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富家公子特有的谦和,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这份邀约的期待。
苏小双听到游艇就双眼放光,刚想拉着李朵蹦蹦跳跳的庆祝,但看到她满手的绷带,一下就清醒了过来,她连忙收回脚步。
转而拉着另一侧的苏然,激动不已地在原地小跳了两下,却又因动作过大牵扯到病房内的安静氛围,赶紧捂住嘴巴。
待心情平复下来后,苏小双对着李朵和夏青青说道:我已经让家里晚上多送两道滋补的汤过来了,你们几个病患都多少吃一点,早点康复,咱们就能早些出去玩了!她的声音里满是雀跃,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家在游艇上嬉戏的场景。
贺婕看着好友们高兴的样子,心底压着的那口郁气也松快了几分。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正想说些什么,调节一下这温馨的气氛。
这时,周鼎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对贺婕道:我爸说,唐家最近在丽景湾项目上动作很大,他们似乎想通过一些不正当手段拿到那块地。
贺婕微微一怔,随即凑近了些,目光中带着询问。
他的声音谨慎,像是怕打扰到房内好友的兴致,我怀疑,那天的车祸和后来的杀手,都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贺婕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迅速梳理着周鼎提供的信息:所以,那些家伙,真都是冲着你来的?
周鼎无声点头,动作轻微却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般,继续道:我现在回头想了想,崖底的那些家伙,都没有下死手的意思,冲我过来的几个,也都是想要活捉我的样子。他的眼神中闪过对敌人意图的揣测。
贺婕听到这说法后,也是想通了几分,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怪不得那几个家伙都已经快靠近青青她们了,也只是想扯开她们的样子。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如果当时他们再尽力几分,我一个人再厉害也是挡不下来全部人的。贺婕说这话时,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嘲。
话音落下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转向周鼎,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探究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