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景阳宫浸在澄澈的暖阳里,庭院里的银杏落了满地金箔,青禾正领着小太监清扫,竹扫帚划过石板路,簌簌声里裹着几分闲适。闻咏仪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里捏着一卷《女诫注疏》,目光却落在案上的“后宫份例公示册”——册页上用朱笔标注着各宫每月的用度,小到胭脂水粉的数量,大到绸缎布匹的规格,一目了然。这是她推行新政的第三月,如今后宫再无人敢像从前那般克扣宫人份例,连御膳房送来的食材,都比往日新鲜了几分。
“娘娘,翊坤宫的翠儿求见,说有要事禀报。”殿外传来春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闻咏仪合上书册,指尖在封面的缠枝纹上轻轻摩挲:“让她进来。”
翠儿是宜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往日里跟着宜妃,在后宫也算有些体面,可今日进来时,却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宫装,眼眶泛红,手里还攥着个皱巴巴的锦帕,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地上:“贵妃娘娘救命!奴婢侄女……奴婢侄女想进女学的进阶班,可管事嬷嬷说名额满了,奴婢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求您……”
闻咏仪看着她慌张的模样,心中已有数。她推行的女学分“启蒙班”和“进阶班”,启蒙班教识字算术,进阶班则加了女红、管家之术,甚至还有太医院嬷嬷讲的基础药理,名额虽紧,但并非不能通融。而翠儿的侄女,她前日刚从李太医口中听过——是个十三岁的姑娘,在浣衣局当差,却能把《千字文》背得滚瓜烂熟,是块读书的料。
“起来说话吧。”闻咏仪示意春桃递上一杯热茶,“女学设进阶班,本就是为了给后宫培养可用的人,只要你侄女真有本事,名额不是问题。”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翠儿紧绷的肩膀上,“只是我听说,宜妃娘娘近日总让你去内务府走动,是有什么事吗?”
翠儿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热水溅在指尖也没察觉。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慌乱,又带着几分挣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娘娘,宜妃娘娘……她让奴婢去拉拢内务府总管,想让总管在份例上多给翊坤宫拨些绸缎,还说……还说要私下联络母家,给她送些‘东西’进来,具体是什么,奴婢没敢多问。”
闻咏仪心中冷笑。宜妃这是还不死心,想借着母家的势力翻盘。前几日内务府总管还来给她回话,说宜妃找他时,他以“贵妃娘娘有公示制度,不敢私自克扣”为由拒绝了——如今看来,宜妃是真的没了办法,才会让贴身宫女去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你侄女的名额,我会让人给管事嬷嬷打招呼,明日就让她进进阶班。”闻咏仪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宜妃的事,你不必声张,若是她再让你做什么,你悄悄来告诉本宫就好。”
翠儿闻言,眼泪瞬间掉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谢娘娘恩典!奴婢……奴婢定不会辜负娘娘的信任!”她知道,这不仅是侄女的前程,更是她自己的退路——宜妃失势已成定局,跟着闻贵妃,才能在这深宫里站稳脚跟。
待翠儿走后,春桃忍不住道:“娘娘,您这招真是高明,既拉拢了翠儿,又能盯着宜妃的动向,如今翊坤宫的一举一动,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了。”
“宜妃手里只剩母家这最后一张牌,若是不盯紧些,怕是会出乱子。”闻咏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菊花茶,“何况女学本就是用来笼络人心的,翠儿只是个开始,日后会有更多人明白,跟着本宫,比跟着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嫔妃强。”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胤睿穿着月白锦袍,手里举着个木制的沙盘,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母妃!母妃!我们今天还玩‘打仗’的游戏好不好?”
闻咏仪笑着点头,让春桃把沙盘放在案上。这沙盘是她特意让木匠做的,上面刻着简易的山川河流,还配了小木人当士兵,小泥车当粮车——她每日都会陪胤睿玩半个时辰,说是玩游戏,实则是在悄悄教他兵书里的战术。
“今日我们玩‘以粮为饵’的局,”闻咏仪拿起几个小木人,放在沙盘西侧的“山谷”里,“你看,这里是敌军的营地,他们缺粮,若是我们把粮车放在大路上,他们会怎么做?”
胤睿皱着小眉头,认真地盯着沙盘,手指在“粮车”旁边点了点:“他们会去抢粮车!”他拿起几个小木人,放在“大路”旁的“树林”里,“母妃,我们把兵少的放在小路上,粮车走大路,坏人去抢粮车的时候,我们的兵就能从小路绕到他们的营地后面,把他们的房子烧了!”
闻咏仪心中一喜——这正是《汉代兵书三策》里“声东击西”的战术,她只是提了句“以粮为饵”,胤睿竟能举一反三,连“小路绕后”都想到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头,眼底满是欣慰:“胤睿真聪明,这法子比母妃想的还好。”
胤睿得意地笑了,又拿起小木人摆弄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等妹妹长大了,我就教她玩这个,我们一起保护母妃!”
正说着,乳母抱着灵玥走了进来。灵玥刚满周岁,还不会说话,却格外安静,一双大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总喜欢盯着闻咏仪案上的鸮尊模型——那是康熙特意让人按妇好墓出土的鸮尊做的缩小版,青铜材质,雕着精致的鸮纹,灵玥只要看到它,就会伸出小手要抱。
“妹妹醒啦?”胤睿立刻放下沙盘,凑到乳母身边,轻轻碰了碰灵玥的小手。
闻咏仪接过灵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拿起鸮尊模型,轻声讲道:“灵玥你看,这是鸮尊,以前有个叫妇好的娘娘,她可厉害了,会带兵打仗,还能保护自己的国家,这个鸮尊就是她的宝贝。”
灵玥眨了眨眼睛,伸出小手抱住鸮尊模型,脸颊贴在冰凉的青铜上,竟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听懂了似的。闻咏仪心中一动——系统曾提示过,灵玥的武将灵魂载体已初步稳定,如今看来,她对妇好的故事,对鸮尊,都有着天生的亲近感。
“真是个乖孩子。”闻咏仪轻轻吻了吻灵玥的额头,目光却飘向窗外——庭院里的银杏叶还在落,可她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后宫,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如今的后宫,已形成了以她为核心的稳定格局:高位嫔妃中,宜妃失势,连母家的联络都被翠儿盯着,再无制衡她的能力;荣妃见她推行新政获康熙支持,主动依附,每日都会来景阳宫讨论女学的事;良妃深居简出,却会让宫女送来亲手画的图纸,帮女学设计新的课室;就连从前中立的低位嫔妃,也因份例公示、女学招生等新政,对她心生感激,凡事都以她的意见为准。
宫人更是如此——从前内务府克扣份例时,她们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了公示制度,每月的用度一目了然,再没人敢私吞;女学的开设,更是给了底层宫女一条出路,不少人都盼着能进进阶班,学些真本事,日后能有个好前程。康熙每次来景阳宫,都会赞她“贤德,能替朕分忧”,甚至让她参与批阅后宫的奏折,给了她实打实的实权。
可闻咏仪并未因此放松——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灵玥对鸮尊的执念,是武将灵魂觉醒的伏笔;胤睿在沙盘上展现的战术天赋,是未来辅佐君王的预兆;就连远在宫外、由她资助读书的灵瑶(她早年救下的孤女),也时常写信给她,说“女子不应只困于后宅,当有自己的志向”,这是女权意识萌芽的信号。
这三个伏笔,就像埋在土壤里的种子,如今只露出了小小的芽,可一旦时机成熟,便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它们不仅会改写大清后宫“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惯例,甚至可能影响朝堂的格局,让女子也能在历史的舞台上,拥有一席之地。
夕阳西下,将景阳宫的影子拉得很长。闻咏仪抱着灵玥,看着胤睿在庭院里追着银杏叶跑,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她轻轻抚着灵玥怀里的鸮尊,在心里默念:孩子们,母妃会为你们铺好路,等着你们长大,等着风起的那一天。
那时,这紫禁城的天,或许会是另一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