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洞天入口的迷雾,如同水波般漾开。林凡一步踏出,周身萦绕的、尚未完全内敛的元婴灵光与精纯剑意,瞬间惊动了守护在外的两名白发长老。两人原本盘坐如松,此刻齐齐睁眼,目中精光一闪,待看清来人面容,皆是面露震撼,随即迅速起身,对着林凡郑重一揖。
“见过真传!”
声音恭敬,发自内心。眼前这青衫青年,气息渊深如海,眸光开阖间隐有混沌剑光流转,虽只是初入元婴,但那无形中散发的威压与道韵,竟让他们这两名元婴初期的守洞长老,都感到一丝隐隐的压迫。再联想到数月前那惊天动地的元婴异象,两人心中最后一丝因林凡年轻而产生的些许轻视,也彻底烟消云散。
“二位长老辛苦。” 林凡拱手还礼,语气平和。他认得这二人,乃是宗门内辈分极高的隐修长老,平素不理会俗务,只负责镇守要地,没想到今日为自己出关护法。
“真传言重了。宗主有令,真传出关,即刻前往青云殿。请随老夫来。” 其中一位面容清癯的长老侧身引路。
林凡点头,随着两位长老,驾起遁光,向着青云峰顶那座巍峨大殿飞去。他没有刻意飞驰,但元婴期的遁速,配合“太虚无间步”的玄妙,依旧快得惊人,身形在虚空中留下淡淡的灰色残影,转瞬即至。
沿途所过,无论是御剑巡逻的弟子,还是在各峰间往来的执事、长老,但凡见到林凡身影,感受到那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浩瀚而沉凝的气息,无不面露激动、敬畏之色,远远地便停下身形,恭敬行礼,高呼“见过林师叔祖”、“拜见真传师兄”。声音汇聚,如同潮水,在群山间回荡。
林凡微微颔首示意,心中却无多少波澜。修为提升,地位变化,带来旁人态度的转变,乃是常理。他更关心的,是此刻宗门真实境况,以及那悬于眉心的、来自玄冰宫的“呼唤”。
青云殿已然在望。殿前广场,白玉铺就,纤尘不染。此刻,殿门大开,数十道身影肃立阶前。为首者,正是青云真人、玄胤真人、静虚师太、铁刑长老等宗门核心高层。他们身后,是各峰首座、实权长老,以及周炎、韩霜、萧寒、冷凝霜等与林凡同辈的核心弟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空中缓缓落下的那道青衫身影之上。
看到林凡的刹那,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青云真人等人,眼中也掠过一丝难掩的惊叹。短短近一年,从假婴巅峰到元婴初成,气息却凝练深邃至此,道韵浑然天成,竟无半分虚浮,仿佛早已在此境界打磨多年。这份根基,这份潜力,实属骇人听闻。
“弟子林凡,拜见宗主,拜见师尊,见过诸位师叔伯。” 林凡落地,对着众人,躬身一礼,礼数周全,不因修为突破而有丝毫骄矜。
“好!好!好!” 青云真人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连道三声好,亲自上前,虚扶一把,“凡儿,不必多礼。你此番凝结元婴,功行圆满,实乃我宗门之幸,更是你自身莫大机缘。观你气息沉凝,道基稳固,远超同侪,本座心中甚慰。”
“宗主谬赞,弟子愧不敢当。若无宗门栽培,若无祖师遗泽与洞天宝地,弟子断无今日。” 林凡谦逊道。
玄胤真人看着自己这最出色的弟子,亦是老怀大慰,捻须微笑,眼中满是自豪。静虚师太、铁刑长老等人也纷纷出言道贺,语气真诚。周炎、韩霜、萧寒、冷凝霜等人,眼中更是充满激动与与有荣焉之色。
寒暄过后,青云真人面色一正,道:“凡儿既已出关,且随我等入殿。正好,有诸多要事,需与你商议。”
“是。” 林凡应下,与众人一同步入青云大殿。
殿内,众人按序落座。林凡的座位,被安排在青云真人下首,玄胤真人之侧,与诸位首座并列。这本是真传弟子应有的待遇,但此刻殿中无人觉得不妥。
“凡儿,闭关期间,外界多有变故。你既出关,当知晓当前形势。” 青云真人当先开口,将林凡闭关这近一年来,宗门内外发生的大事,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包括魔道联军败退后的动向,幽殿、血煞教、尸魔宗在边界处的蠢蠢欲动与暗中集结;包括天衍宗那道引起诸多猜测的“法旨”,以及其内部因此事而产生的分歧传闻;包括玄冰宫使者寒璃来访,送上“冰心剑令”与邀约,以及后续其宫主冰魄仙子隐约传递的态度;包括因林凡“天剑诛魔”之名远播,青云宗声威大震,吸引不少散修与小势力投靠,宗门开始考虑扩大山门,增设外院等事宜……
桩桩件件,信息繁杂,但青云真人条理清晰,重点明确。殿中诸人也静静聆听,面色凝重。
林凡听完,心中已然有了大致轮廓。形势比预想的更加复杂。魔道亡我之心不死,且可能酝酿更大阴谋。天衍宗态度暧昧,既可能是潜在威胁,也可能因其内部分歧而存在转圜余地。玄冰宫目的明确,所图甚大。宗门声望提升带来机遇,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与潜在风险。
“此外,” 青云真人顿了顿,目光看向林凡,“你凝结元婴时的异象,动静颇大。此刻,恐怕整个东域,甚至更远之地,诸多势力都已得知。我宗山门附近,近几日暗探明显增多。你出关的消息,想必也瞒不了多久。”
林凡微微颔首,对此早有预料。元婴天象无法遮掩,自己出关也必然引人注目。关键在于,如何应对随之而来的各种目光与动作。
“不知宗主与诸位师叔伯,有何计较?” 林凡问道。
青云真人与玄胤真人对视一眼,缓缓道:“魔道贼心不死,近期必有动作。我宗已加强戒备,联络盟友,严阵以待。天衍宗方面,其内部既有分歧,我等可暗中接触其中对我不甚敌视者,尝试斡旋,至少令其暂不公然发难。至于玄冰宫……”
他看向林凡:“其邀约,看似礼遇,实则难测。那‘冰心剑令’此刻暂存于本座处。冰魄仙子乃元婴中期大修士,其意不可轻忽。是否赴约,何时赴约,如何赴约,还需你自行决断。宗门不会强迫于你,但亦会为你提供一切支持与后盾。”
林凡沉吟片刻,道:“魔道之事,自当与宗门共进退。天衍宗方面,暗中接触,见机行事即可。至于玄冰宫……”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座椅扶手,“冰魄前辈以剑令相召,又言明对‘心剑’、‘天剑’传承感兴趣,所图恐非简单论道。弟子以为,此约可赴,但非此时。”
“哦?此言何解?” 静虚师太问道。
“一来,弟子初入元婴,境界未稳,对元婴期力量的运用、诸多传承的融合,尚需时间沉淀。此时前往北地,身处陌生环境,面对莫测之敌,恐非良机。” 林凡分析道,“二来,冰魄仙子既主动相邀,又送出‘冰心剑令’这等异宝,必有所恃,亦有所求。在未明其真正意图之前,贸然前往,易受其制。三来……宗门正值多事之秋,弟子岂能远离?”
他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后看向青云真人:“弟子建议,暂不回应其邀约,亦不接受其剑令。若对方再问,便以巩固修为、处理宗门事务为由推脱。待弟子境界彻底稳固,对北地局势、玄冰宫内情有更多了解,宗门外部压力稍减之时,再行定夺。”
“嗯,思虑周全,老成持重。” 铁刑长老点头赞道,“玄冰宫虽强,但我青云宗亦非可任人拿捏。晾一晾她们,也好。”
青云真人也露出赞许之色:“便依你所言。此事,本座会妥善处理。”
林凡又道:“除此之外,弟子尚有一事,需禀明宗主与诸位。”
“但说无妨。”
“弟子闭关期间,借‘青云剑魄’之助,得祖师遗留信息。” 林凡将关于“魔心”状态、祖师所留“炼化魔心”之念、以及“两仪炼魔剑阵”与“镇魔剑台”之事,拣能说的部分,向众人陈述了一遍。至于“归墟之路”等更深层秘辛,以及天剑尊者传承的具体内容,他则隐去未提,只说是祖师遗留的解决魔患之法。
即便如此,殿中众人也已听得心神剧震。炼化“魔心”?那可是一尊上古魔头分魂所化,镇压万载都未能磨灭的恐怖存在!祖师竟留下了彻底解决的后手?这消息若是传出,恐怕整个修真界都要震动。
“此事……非同小可!” 玄胤真人沉声道,“炼化魔心,凶险异常,且必定会引发幽殿疯狂反扑。凡儿,你可有把握?”
“弟子暂无十足把握。” 林凡坦言,“然,此乃祖师遗命,亦是根治魔患、永绝后患之良机。且祖师留言,需待魔心因外界刺激或封印周期性衰弱,再次活跃之时,方是炼化良机。此刻魔心尚沉眠,但弟子能感应到,其内部已有暗流,或许时机将不远。弟子需提前做些准备。”
“需要宗门如何配合?” 青云真人直接问道。他深知此事意义重大,若能成,青云宗将彻底掌握秘境,再无“魔心”后顾之忧,宗门气运必将迎来一次飞跃。即便不成,也绝不能让其落入魔道之手。
“首先,需绝对保密。此事除却殿中诸位,绝不可再外传。” 林凡肃然道,“其次,需加强秘境封印监控,随时掌握魔心动向。其三,弟子需时间彻底炼化‘青云剑魄’,加深对‘万剑归宗台’的掌控,并参悟祖师所留炼化法门与剑阵奥妙。其四,若时机到来,弟子需进入秘境核心‘镇魔剑台’,届时,或许需要宗门在外围布防,应对可能出现的干扰,尤其是幽殿。”
“可。” 青云真人毫不犹豫,“自今日起,秘境列为最高禁地,除你与持有本座令牌者,任何人不得靠近。监控之事,由本座亲自负责。凡儿,炼化剑魄、参悟法门,你可全权行事,宗门资源,任你调用。至于外围布防……届时,本座、玄胤师弟、静虚师妹,及诸位长老,皆可为你护法!”
其余众人也纷纷表态支持。炼化魔心,虽是林凡为主,但亦是关乎整个宗门存续兴衰的大事,无人敢轻忽。
大事议定,殿中气氛稍缓。众人又商议了一些宗门扩张、弟子培养、资源调配等具体事务,林凡也提出了自己的一些见解。如今他地位不同,修为眼界也非往日可比,提出的建议往往能切中要害,令众长老暗暗点头。
议事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最后,青云真人道:“凡儿初入元婴,又肩负重任,暂且不必理会太多俗务。玄胤师弟,凡儿便交给你了,助他尽快稳固境界,熟悉元婴之妙。其余诸事,按方才所议,分头进行。”
“是!” 众人齐声应命。
议事结束,众人相继离去。玄胤真人带着林凡,最后走出大殿。
殿外,天光正好。俯瞰群山,云海翻腾,气象万千。
“感觉如何?” 玄胤真人看着自己这已然能与自己比肩的弟子,含笑问道。
林凡深吸一口山间清灵之气,感受着体内元婴与天地隐隐交融的玄妙,以及那枚“青云真传令”传来的、与宗门气运紧密相连的踏实感,微微一笑。
“元婴之境,果然不同。肩头之担,也更重了。不过……” 他望向远方,目光穿透云海,仿佛看到了那蛰伏的魔心,看到了北方冰雪中的宫殿,看到了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
“弟子之剑,也已更利。无论风雨如何,我自一剑斩之。”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信念。
玄胤真人抚掌大笑:“好!这才是我玄胤的弟子,是我青云宗的真传!走,随为师回天剑峰,让为师好好看看,你这元婴,到底有几分成色!”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化作两道剑光,一金一灰,没入云海,向着天剑峰方向疾驰而去。
青云殿前,重归肃穆。但那回荡在云山之间的剑啸余音,却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天地的风暴,已然拉开了序幕。而这一次,执剑之人,已然准备就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