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幽的客舍小院,季雨竹和衣躺在床榻上,双目怔怔地望着雕刻着繁复云纹的屋顶,脑海中依旧如同沸腾的汪洋,万古历史的厚重画卷与那些陨落神魔的悲壮身影不断交织浮现,冲击着她原本相对单纯的世界观。
震撼、悲恸、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责任感和……渺小感。
他反复回味着史书中关于古云七日内连斩六魔尊的惊天伟力,关于他与天道孤身奋战的决绝,关于沐灵瑶身为万妖之祖的神秘与牺牲,关于南刑天立下“拦天门”誓言时的泣血悲啸……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一个从小村庄走出、踏入修行界并不算太久的少年所能轻易承受的范畴。
他仿佛一个偶然捡到了神明日记的凡人,窥见了世界背后那残酷而壮丽的真相,心潮澎湃,难以自持。窗外的月光逐渐被熹微的晨光取代,鸟鸣声开始响起,她却依旧毫无睡意,只觉得灵魂都被那浩瀚的历史洗涤了一遍,既疲惫又清醒。
直至天光彻底大亮,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棂洒满房间。
“起床了——!”
一个清越而带着几分慵懒意味的喊声,如同具有穿透力的凤鸣,在小院中清脆地响起,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打断了季雨竹纷乱的思绪。
是沐灵瑶的声音。
季雨竹一个激灵,立刻从床榻上坐起。他快速整理了一下衣服,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看起来精神一些,然后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阳光正好,空气清新。沐灵瑶正独自一人站在一株开着淡蓝色灵花的古树下,一身白衣依旧纤尘不染,绝美的面容上带着惯有的闲适表情,仿佛昨夜与南刑天那样的存在会面、谈及惊天秘辛,对她而言不过是寻常的串门。
她看到季雨竹出来,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琉璃眸在她脸上微微停留,随即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语气随意地问道:“一宿没睡?”
季雨竹老实地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一丝彻夜未眠的沙哑:“嗯……看了些……东西,心里有些震撼,难以入睡。”他没有明说去了岁月塔,但相信以沐灵瑶的敏锐,定然知晓。
沐灵瑶了然地笑了笑,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似乎对季雨竹这种主动探寻真相的态度颇为满意,但并未多言。
这时,另一间屋子的门也被推开,南宫宇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同样带着明显的疲倦,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眼神比以往更加深邃,却也透着一股难以化解的沉重。显然,昨夜南天门内的经历以及后来听到的秘辛,同样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让他也难以安眠。
沐灵瑶的目光扫过南宫宇,在他那晦暗的眼神和周身隐隐缭绕的、与数百残魂共融后产生的特殊气息上停留了一瞬,便已大致猜到了他状态不佳的原因。她同样没有多问,只是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忆颜欢呢?叶琉璃呢?”沐灵瑶看向另外两间紧闭的房门。
忆颜欢那间屋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缝,她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眨了眨,嚷嚷道:“琉璃姐姐还在屋里对着镜子描描画画呢!女人就是麻烦!还得再等会儿!” 语气里充满了小孩子的不耐烦。
沐灵瑶闻言,不禁莞尔,看向忆颜欢那不修边幅、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样子,打趣道:“哟,我们的小龙帝倒是干脆。怎么,你不学着打扮打扮自己?说不定更好看呢。”
忆颜欢一听,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从门后跳了出来,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沐灵瑶,小脸都鼓成了包子:“我才不要!往脸上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怪麻烦的!而且打架的时候多碍事!我们龙族靠的是实力,才不靠脸吃饭!”
看着她那副理直气壮又略带羞恼的模样,沐灵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用袖子掩住嘴,但肩膀还是笑得微微抖动。
“你……你笑什么!”忆颜欢更气了,跺了跺脚,龙威都不自觉地泄露出了一丝,引得周围灵气微微波动。
“没什么,没什么……”沐灵瑶摆了摆手,努力止住笑意,眼中却依旧波光流转,“只是突然想到一些……嗯……很有意思的往事。”
就在这时,叶琉璃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一瞬间,仿佛连院中的阳光都更加明亮了几分。
叶琉璃缓步走出,她显然精心打扮过。身上不再是平日便于行动的劲装,而是换上了一袭华丽而不失雅致的流火霓裳。裙摆如同燃烧的火焰,由深红渐变为璀璨的金色,其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暗纹,行走间流光溢彩,仿佛有火焰在周身流淌。她原本就绝美的容颜,略施粉黛后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明艳,柳眉如黛,朱唇一点,清冷的气质中融入了恰到好处的华贵,宛如从画卷中走出的火焰神女。
季雨竹和南宫宇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一时间竟看得有些怔住了,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惊艳之色。就连气鼓鼓的忆颜欢,也眨巴着眼睛,小声嘀咕了一句:“唔……好像……是挺好看的……”
叶琉璃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尤其是季雨竹和南宫宇那直勾勾的注视,清冷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沐灵瑶眼中也闪过一丝欣赏,笑道:“好了,人齐了。我们先去用早饭吧,南家的灵膳可是一绝,对恢复元气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