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捷报传入京城,恰如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顿时激起层层涟漪。
承启帝萧鉴的身体虽未痊愈,但已能倚在榻上批阅部分紧要奏章。
这封来自边关的报捷文书,由内阁首辅亲自呈递至乾元宫。
皇帝看完军报,苍白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喜怒,只将奏章递给侍立在侧的瑞王萧景珩:
“景珩,你也看看。对于景琰此功,朝臣们议论纷纷,你以为,该如何封赏?”
萧景珩双手接过,快速浏览一遍。军报写得详尽,落鹰峡一役,斩获颇丰,确是一场提振士气的大胜。
他放下奏章,神色平静,躬身回道:
“回父皇,四弟此战英勇,指挥得当,大扬我军威,挫敌锐气,功不可没。
按我朝军功制度,斩将夺旗,开疆拓土,皆有定例。
儿臣以为,当依制论功行赏,以彰四弟之功,亦可激励边关将士用命。”
他语气公允,毫无嫉贤妒能之色,亦无刻意逢迎之态,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皇帝微微颔首,不置可否,转而问道:
“朕听闻,此前亦有粮草被劫、小挫失利之事,军中亦有折损。
如今只赏其功,不究其过,是否妥当?”
萧景珩沉吟片刻,方道:
“父皇明鉴。
军旅之事,胜败乃兵家常事。
前番小挫,四弟已上表自陈,且此番大胜,足以将功补过。
若赏罚不明,恐寒了将士之心。
至于军中折损,兵部与户部正在核算抚恤,断不会让为国捐躯者家属寒心。”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此战亦证明四弟能及时调整方略,稳扎稳打,愈发沉稳,此乃成长,亦值得肯定。”
他这番话,既肯定了靖王的功劳,也委婉提及了之前的过失,更强调了依制行赏和抚恤的重要性,处处以国事军心为重,显得光明磊落,顾全大局。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萧景珩脸上停留片刻,见他目光澄澈,神态坦然,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你所言,老成谋国。”
他提起朱笔,在奏章上批阅起来,“便依你所奏,着兵部、吏部依制议赏。
另,赏赐靖王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示朕心。”
“父皇圣明。”
萧景珩躬身领命。
然而,皇帝的旨意下达至朝堂,争议却并未平息。
以谢丞相为首的一派,自然极力主张重赏,甚至隐晦提出,以此军功,靖王当有更进一步的册封,其意直指储位。
而一些清流官员及与瑞王走得近的臣子,则虽不反对封赏,却强调“赏功罚过,需有章程”,不宜因一战之功而过度拔高,更有人提及靖王此前冒进导致的损失,认为应功过相抵,维持现状即可。
朝堂之上,双方引经据典,争论不休。
瑞王萧景珩始终保持着沉默,只在皇帝询问时,才重申“依制而行”的观点,不偏不倚,令人挑不出错处。
最终,皇帝乾纲独断,除了额外的金银缎匹赏赐外,仍按照军功制度,对靖王及其部下将士给予了相应的封赏,并未进行越级的册封。
此举看似公允,却也让谢丞相等人暗中失望,明白皇帝仍在有意无意地维持着平衡。
消息传到靖王府,谢明蓁得知封赏结果,虽觉未竟全功,但靖王声势得以重振,总算扳回一城。
她立刻修书一封,命人快马送往边关,信中除了告知京中情况,更极力催促萧景琰借此军功及皇帝病体渐愈之机,再次上表请求回京。
而在瑞王府,萧景珩下朝归来,将与苏云昭说起朝堂争议时,语气平静:
“四弟立下大功,依制封赏,理所应当。
只是经此一事,他与谢家,怕是更急于让他回京了。”
苏云昭为他斟上一杯热茶,轻声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
王爷今日在朝堂上处置公允,父皇心中自有衡量。
只是他们若急,我们便更需沉住气。”
萧景珩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瓷壁传来的暖意,看着妻子沉静睿智的眼眸,心中那份因朝堂纷争带来的微澜渐渐平复。
他深知,眼前的平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波,或许就在不远处。